“全世界最好的步枪”——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小传（中）

　　撞针

　　海外扬名与全球热销

　　美国4年内战短期内造成人口和经济损失，国内购买力降低。200多万士兵、志愿兵陆续退役，他们被允许廉价购买自己使用的武器。军械厂积攒了数以百万计的枪械作为剩余物资廉价出售，美国枪械市场过度饱和。为了维持经营，枪械制造商纷纷将目光投向欧洲。

　　雷明顿二代三兄弟中，二哥塞缪尔颇有些浪子气质，对生产参与得较少，但他的性格非常适合开拓欧洲市场。1866年夏季，他以雷明顿公司总裁的身份旅居欧洲，在巴黎开设办公室，在伦敦社交，鲜衣怒马，推销雷明顿产品。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在1866年维也纳测试中表现不俗，在1867年巴黎世博会上更是大放异彩，故随后的几年间在欧洲市场多有斩获。

　　北欧三国最先选择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

　　丹麦Bagladeriffel（意为后装来复枪）M1867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发射11.4×42mm边缘发火弹，早期由雷明顿公司生产，后期由哥本哈根兵工厂生产，最终装备数量约8万支，1889年被8×58mmR口径的克拉格-约根森步枪（Geværet M/1889）取代。部分M1867步枪在1893年后被改为发射11.7×51mmR中心发火弹，被称为M1867/93步枪和M1867/96卡宾枪，配发海岸部队，一直服役到1910年前后。雷明顿公司为丹麦生产的步枪强度稍弱，只能使用1.9g无烟火药的11.7×51mmR弹，而哥本哈根兵工厂生产的强度较高，可使用2.3g无烟火药的11.7×51mmR弹。

　　瑞典-挪威联盟国（存在于1814～1905年）的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型号、口径众多，早期也是雷明顿公司生产，后由瑞典的卡尔·古斯塔夫兵工厂和富世华公司生产，挪威的康斯博格工厂也生产部分步枪。瑞典的步枪最终产量高达约25万支，1890年代被毛瑟步枪取代，挪威最终产量约5.3万支，1880年代被M1884嘉尔曼步枪取代。两国步枪口径包括12.17×42mmRF/12.17×44mmRF（边缘发火）、12.17×44mmR（中心发火），后期也有10.15×61mmR嘉尔曼（中心发火）、8×58mmR丹麦约根森（中心发火）口径等。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非常适应北欧的寒冷气候，流入民用市场的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常用于狩猎驯鹿等大型猎物。两国的一些小枪械厂也曾生产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还有高级枪匠加工的射击协会专用型、前装型和发射分装弹的型号。

　　埃及1868年向雷明顿公司订购M1868 11.43×50mmR口径滚转闭锁步枪。前1.3万支步枪因费用支付问题没有交付，被转卖给法国用于普法战争。后期交付埃及6万支，部分由比利时列日兵工厂生产。

　　1870年普法战争期间法国开始采购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补充本国产能不足的夏塞波步枪，之后为适应本土及海外势力范围的需要，陆续采购大量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法国的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口径颇为芜杂，包括美国制式的.56-50/.56-52（边缘发火）、.50-70（边缘发火）、欧洲的.58西班牙伯丹（边缘发火）、11.15×58mmR（.43西班牙口径）、11.43×50mmR（.43埃及口径）等。法军很快就换装M1874格拉斯步枪以及紧随其后的M1886勒贝尔步枪，但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在部分军事单位长期使用。一战期间，法国还采购约10万支8×51mmR勒贝尔口径（少量为7×57mm毛瑟口径）的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型号为M1915，装备二线部队，应该是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最后的军售了，其中一部分1920年代转卖给中国。法国及其殖民地装备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的总量难以尽数，可能超过30万支。

　　海外版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中，最有名的当属西班牙雷明顿步枪。西班牙军队1871年选定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实际上西班牙1868年已经先行采购数万支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装备其殖民地古巴的海外军团。西班牙雷明顿步枪为11.15×58mmR口径，由雷明顿公司基于.42俄罗斯口径为西班牙政府开发，两弹通用。1889年后，部分西班牙雷明顿步枪被升级为11.4×57mmR西班牙改进口径，并以枪体的标识区分。西班牙雷明顿步枪一直生产到1893年，生厂商包括雷明顿公司和西班牙奥维耶多、尤斯卡尔杜纳兵工厂等军工企业。1893年后，西班牙雷明顿步枪逐步被7×57mm 口径M1893毛瑟步枪取代，但也有不少步枪用到一战、西班牙内战（1936～1939年）甚至二战。

　　1870年代以后，西班牙作为海上强国和老牌殖民国家的身份已经再难维系，先后经历了光荣革命、王朝复辟、殖民统治松动、美西战争败北以及海外殖民地全面丧失，这一过程造成了西班牙武器的扩散。西班牙雷明顿步枪总产量超过35万支，很大一部分直接供给或最终流转到中南美洲、菲律宾等西班牙传统势力范围，因此.43西班牙口径是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应用最为广泛的口径，而这种枪弹的易得也反过来促进了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的流传。

　　其他采购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的国家有：墨西哥约1.3万支，包括11.15×58mmR西班牙口径以及.50-70、.56-50美国口径，后期还有7×57mm毛瑟口径；智利约1万支，11.15×58mmR西班牙口径；梵蒂冈教皇近卫队装备1万支，12.7×45mmR雷明顿教廷口径（基本与.50-70美国口径一致）。英国、意大利、瑞士、荷兰、希腊、新西兰、阿根廷、秘鲁、乌拉圭、中国、日本、韩国都购买过一定数量的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既有雷明顿公司生产的，也有其他国家、厂商授权或未授权生产的，还有以旧枪改造的。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绝对是当时全世界使用最为广泛的步枪之一。

　　民用版雷明顿步枪

　　雷明顿公司1868年开始生产民用版滚转闭锁步枪，最初直接使用军用版枪机，1873年左右开始专门生产民用版枪机，与军用版基本相同，细节上略有差异。这些步枪最初被雷明顿称为“军用改进型后装枪”，后来被称为雷明顿1号步枪。至于滚转闭锁步枪（Rolling Block Rifle）这个名字则是1880年代以后才逐渐叫开的。

　　雷明顿1号步枪是民用版的主要型号，涵盖.32～.50的所有流行口径，例如.45-70/.50-70政府口径、.40-50/.40-70/.44-77夏普斯、.32-20/.44-40温彻斯特、.38-40/.40-70雷明顿、.44史密斯-韦森、.44-90克里德莫尔、.58伯丹等，还有16、20号霰弹口径。1号步枪基本型为运动步枪，雷明顿公司1875～1890年间又推出多个子型号，包括野牛步枪（采用.40-50夏普斯、.50-70政府和.44-90-400等“大威力口径”，枪管长762mm）、猎鹿步枪（采用.46口径，枪管长660mm）、黑山步枪（采用.45-60、.45-70口径，枪管长711mm）、近距离竞赛步枪（采用.38或.44口径，枪管长660mm或762mm）、中距离竞赛步枪（采用.40-70、.44-77、.45-70和.50-70口径，枪管长711mm或762mm）、克里德莫尔远距离竞赛步枪（采用.44-90、.44-100、.44-105口径，精密枪管长864mm），其他还有狩猎步枪、商业步枪等型号。这些步枪价格差异很大，全新1号步枪基本型裸枪售价约18美元（1870年代目录价格），以斯普林菲尔德前装枪改装的版本售价13美元、狩猎步枪价格约30美元、近距离和中距离竞赛步枪35～75美元，而克里德莫尔基础型号售价超过108美元，定制款价格更高。1号步枪在雷明顿公司生产到1890年左右，数量难以考证。

　　雷明顿1 1/2号运动步枪是1号步枪的小型化、轻量化版本，也被称为轻型雷明顿步枪，主要采用.22、.25、.32和.38等手枪口径，最大能使用.44-40温彻斯特口径（中心发火）。枪管长660mm的.32温彻斯特口径1 1/2号步枪空枪质量3.4kg，同口径的1号步枪约3.9kg。雷明顿公司1888～1897年生产大约5000支1 1/2号步枪。1892～1902年生产的雷明顿轻量宝贝步枪（.44-40温彻斯特口径，枪管长508mm），与1 1/2号步枪的枪机稍有差异。

　　雷明顿2号运动步枪是参照M1871陆军版手枪枪机开发的，与步枪版枪机的显著区别是扳机位置更接近闭锁件而非锁定件。2号步枪口径与1 1/2号接近，但更轻，所以成为新轻型雷明顿步枪。枪管长610～762mm，空枪质量2.4～2.7kg，售价20美元以上。1872～1910年生产，产量待考。

　　雷明顿3号步枪常常被误认为是滚转闭锁步枪，实际是路易斯·赫伯恩设计的侧杆枪机起落式步枪，也被称为雷明顿-赫伯恩步枪，常用于高精度竞赛。

　　雷明顿4号运动步枪是最轻最小的滚转闭锁步枪，口径为.22、.25和.32（均为边缘发火），枪弹威力较弱，枪管长571mm或610mm，空枪质量2.0kg左右，有时被称为“男孩步枪”。1901年开始有枪身快拆功能，能快拆为前后两段，便于存放和携带，1926年后快拆杆简化为快拆螺栓。1913～1933年间，雷明顿公司生产枪管长711mm、全尺寸枪托、带刺刀等军用特征的4s号步枪，用于军事学员训练，有.22 Short、.22 Long和.22 LR口径。最初称为“童子军步枪”，大概学员觉得用“童子军步枪”丢面子，4s后来被改称为“军用型”步枪。4号步枪从1890年一直生产到1933年，总产量约3.56万支，还有约1.5万支4s“军用型”。

　　雷明顿5号运动步枪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改型，主要是为了适应1890年代推广的无烟火药弹。5号步枪的枪机尺寸与1号步枪基本一致，采用合金钢、工具钢提升枪机强度，还有一些零星改动。5号步枪的口径包括7×57mm毛瑟、8×51mmR勒贝尔、.30-30温彻斯特、.30-03、.30-40克拉格、.303英国等。1898～1905年生产，产量有限。后期外销的军用版滚转闭锁步枪也采用5号枪机。

　　雷明顿6号步枪也以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名义销售，实际结构有明显区别。

　　雷明顿7号竞赛步枪与2号步枪一样，也是手枪枪机机构，而且直接使用M1871陆军版手枪的剩余枪机制造，口径为.22、.25（边缘发火），枪管长610～711mm，比2号步枪重，制造精良，往往带有竞赛瞄具，所以归类为竞赛步枪。1903～1911年生产，产量约为1000支，售价明显高于2号步枪。

　　除步枪、卡宾枪之外，雷明顿也生产民用版的滚转闭锁手枪，如M1901竞赛手枪，口径为.22、.25或.44，1901～1909年生产，产量约700支（也有资料称350支）。

　　海外生产的民用版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基本都是基于军用版、1号和5号枪机，生产商包括比利时列日的纳甘兄弟公司，前文提到的瑞典、挪威等国的大型兵工厂，也有一些小枪械厂和枪匠，难以遍数。

　　非雷氏滚转闭锁步枪

　　滚转闭锁步枪并非雷明顿专有。惠特尼武器公司很早就研制了基于西奥多·莱德利（Theodore Laidley）和查斯·埃默里（Chas Emery）1866年专利（US Patent 54743）的滚转闭锁步枪，该步枪还涉及詹姆斯·斯蒂尔曼威廉、乔治·米勒和弗兰克·泰辛的专利，分别是US Patent 50507、US Patent 51739和US Patent 129637，后称为惠特尼-莱德利步枪或莱德利-埃墨里步枪，更常见的名字是惠特尼1型滚转闭锁步枪。该步枪1871～1881年间生产销售，产量约5万支。

　　与雷明顿一体化的击锤-锁定件不同，惠特尼滚转闭锁步枪的击锤和锁定件是2个零件，这给了惠特尼步枪一些理论上的优势。然而惠特尼步枪在市场和使用上都没能发挥优势。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专利到期后，惠特尼开始仿造雷明顿系统，称之为“新改进型”步枪，后来称为惠特尼2型滚转闭锁步枪，通常称惠特尼-雷明顿步枪，1881～1888年生产销售，产量约5万支。

　　巴顿·詹克斯（Barton H. Jenks）基于其1868年专利（US Patent 74760）也制造或改造过滚转闭锁步枪。此外，手握滚转闭锁枪机专利的还有威廉·埃利奥特（William. H.Elliot，US Patent 47372、47809）、海拉姆·伯丹（Hiram Berdan，US Patent 51991）、威廉·道奇和菲利普·道奇（William C. Dodge和Philip T. Dodge，US Patent 127683）等很多人。

　　总之，并非所有的滚转闭锁步枪都是雷明顿，但成功的只有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雷明顿1878年的产品目录宣称其滚转闭锁步枪产量达到100万支。高峰时期，雷明顿位于纽约州伊利昂的工厂24小时开工，每天可以生产1600支滚转闭锁步枪，同时海外兵工厂、枪厂、枪匠也在加紧制造。据估测，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最终总产量预计在100～120万支左右，是产量最高的单发后装步枪之一。

　　“全世界最好的步枪”

　　1867年，规模宏大的巴黎第四届世界博览会召开。作为世界科技发明万花筒，世博会吸引了众多枪械参展。法方成立了以坎罗伯特元帅为主席的火器高级委员会，经过评定，法、英、奥等9国委员一致认为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是“全世界最好的步枪”，元帅向雷明顿公司颁发了银质奖章，这也是颁发给军事和运动武器类的最高奖章。

　　这段描述出现在众多文章专著中，是对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的最佳注释。然而对于严肃的研究者来说，这段描述可靠性明显存疑。翻开史料，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获得巴黎世博会银质奖章的说法最早见于美国社会活动家、出版家、巴黎世博会亲历者查尔斯·诺顿（Charles Benjamin Norton）1872年发表的《美国后装轻武器》1，其中确实提到火器高级委员会和银质奖章的情况，但并未提及“全世界最好的步枪”这一说法。诺顿1868年就撰写过《向美国政府报告巴黎世博会中所展示战争军火》2的独立报告，被美国军方采信并汇编出版，其中压根没有提到任何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获奖的内容。根据《美国专员1867年巴黎世界博览会报告》3，皮博迪、史密斯-韦森、斯潘塞还有柯尔特都获得了银质奖章，其他史料表明巴黎世博会共发出了近万块奖章和数千份荣誉证书。因此，比较合理的推测是1867～1868年诺顿撰写报告的时候，并不知道银质奖章的信息，亦或他已经知道但并不觉得是一个重要事件。到1872年，出于某种原因，诺顿想抬高雷明顿的声望。事实上，雷明顿公司自身对这枚银质奖章也并没有特别的关注，没有在广告和记录中广泛提及。而“全世界最好的步枪”这一说法最早出现在传记作家阿尔登·哈奇（Alden R. Hatch）1956年出版的《美国历史中的雷明顿步枪》4一书中，此前并无记录。所以巴黎世博会认定“全世界最好的步枪”这个说法不足采信。

　　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作为野牛比尔和乔治·卡斯特爱枪的说法是存在事实基础的，两人的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都在其照片中出现过，并传承至今。野牛比尔至少有2支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据说其中1支是雷明顿公司赠送的豪华版，机匣雕刻精美纹饰，击锤镀金。卡斯特1872年以91.5美元的高价定购1支高级雷明顿滚转闭锁运动步枪（一说是卡斯特夫人买给丈夫的礼物），.50-70口径、八角形枪管、可调照门，卡斯特曾写信给雷明顿公司盛赞这支步枪在其黄石探险时的优秀表现。但无论卡斯特还是野牛比尔都使用过众多的枪械，雷明顿只是其中之一，夏普斯、温彻斯特和斯普林菲尔德活门步枪同样出现在他们相关的记录和照片中，往往比雷明顿步枪出现的频次更高。

　　关于“赢得西部的枪”这个著名的标签，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在狂野西部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过也只是一笔。“赢得西部的枪”是一众步枪、手枪还有霰弹枪的群像。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从来无法撼动夏普斯、史密斯-韦森的地位，更遑论柯尔特和温彻斯特。。

　　这并不是说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不好，恰恰相反，雷明顿滚转闭锁步枪在每一个方面都足以和当时最好的单发步枪竞技，无疑是当时全世界最好的步枪之一。（待续）

　　编辑/魏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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