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宇：柔性星球梦碎

　　综合报道/本刊主笔 简单

　　2024年3月底，一则“破产重组申请”的消息，将百亿独角兽柔宇科技推向了风口浪尖。尽官柔宇科技官方当即否定，但其危机警报已是公开的秘密。

　　柔宇科技的拳头产品是柔性屏。2014年，央视新闻联播向世人介绍了这种打破世界纪录的、如纸片般轻薄柔软的屏幕。自此，柔宇一夜成名。

　　2019年，F轮融资落地后，柔宇科技的估值超过了60亿美元。次年末，柔宇成为资本高度关注的拟在科创板挂牌的科技公司。同年，创始人刘自鸿荣登福布斯亿万富豪榜，名次高于任正非。

　　然而，柔宇科技的上市之路可谓一波三折，最终于2021年2月搁浅。当年年底，公司资金链出现严重问题，刘自鸿也被列为限制高消费人员。

　　尴尬的是，在柔宇科技快速下坠的这些年，“赛道”环境却一片大好。2021年，我国成为全球第一大面板生产国，同时折叠屏手机迅速普及。2023年四季度，京东方的折叠面板出货量超越三星，位居全球第一。

　　万众瞩目的柔宇科技，为何在破晓折戟？

　　执念的隐殇

　　柔宇科技在2012年成立之时，恰逢柔性屏产业的崛起初期。创始人刘自鸿清华学霸、斯坦福博士等一众亮眼标签，加上2014年发布厚度仅0.01毫米的全球最薄彩色柔性显示屏的利好加持，让其一度成为资本的宠儿。

　　彼时，在外界看来，柔宇科技有技术、有资金，头顶光环、前途光明。不曾想却因在技术和量产之间的挣扎，走歪了自己的发展之路。

　　柔宇科技所处的面板行业是典型的重资产行业。仅投资一条生产线，动辄就要百亿元起步，再加上柔性屏这一创新品类需要持续不断地投入研发资金。这些均给公司带来了极大的资金压力。

　　柔宇科技于2016年开始建设显示基地，一期投入资金60亿元。这条产线被公司称作“类6代线”，实际上是5.5代线。通过与投资220亿元的京东方鄂尔多斯5.5代线对比，不难看出，柔宇科技显然做不到一次性投入高世代线，这使得其产品在规模效益经济性上有很大欠缺，也无法与大厂竞争。

　　柔宇科技招股书显示，2017年至2020年上半年，公司营收分别为6472.67万元、1.09亿元、2.27亿元、1.16亿元，但研发投入的占比却高达247.87%、447.88%、258.25%、502.01%，始终未能实现盈利。

　　刘自鸿曾在2017年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过自建产线的“无奈”：“公司一开始并不打算自建产线，但很多谈合作的制造公司都表示，必须先将技术、工艺拿到他们的产线上跑通后才签合同，但这就无法保障公司的技术专利了。”

　　这也是柔宇科技不得不选择重资产模式的“苦衷”。

　　按照面板行业的惯例，产线点亮后需要5年内达到满产满销，以发挥规模优势降低成本。令人费解的是，执念颇深的柔宇科技自2018年产线点亮以来，从未考虑过生产非折叠类的直板屏幕。

　　“面板行业没有产能利用率，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如果一条产线只做折叠屏，而没有其他产品出货来占满产能，这将会导致折叠类的产品出货独自承受数以亿计的研发及折旧费用”，有业内人士曾发出这样的感慨。

　　刘自鸿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曾多次在公司内外部阐述，柔宇科技必须只做折叠屏，不做其他直板屏幕。

　　这也就导致柔宇科技柔性屏产线没有形成应有的规模效应，屏幕单价偏高，始终没有大牌手机厂商下单合作。

　　技术的羁绊

　　坚持“专心、专一成就专业”发展逻辑的刘自鸿，似乎一直未能真正走出实验室。

　　2017年，由iPhone X引发的OLED面板风，点燃业界对基于OLED面板的曲面屏、全面屏、以及可折叠屏的探索热情。接下来的一两年间，国内面板厂商密集布局OLED柔性屏产线。

　　随后，在被誉为“折叠屏手机发布大年”的2019年，三星Galaxy Fold和华为 Mate X相继发布。这两款产品采用的OLED柔性屏分别来自三星显示与京东方。而作为“柔性屏鼻祖”，柔宇科技并未拿到任何一家手机客户的大订单。

　　按耐不住寂寞的柔宇科技便亲自下场，推出了折叠屏手机“柔派（Flex Pai）”。

　　然而，结果却并不理想。“柔派（Flex Pai）”上市11个月，在天猫旗舰店的销量仅有200余台。

　　柔宇科技的此番操作不仅未能实现实验室与市场的无缝转化，还把客户变成了竞争对手，增加了自身生存的难度。一时间，外界对柔宇科技的质疑纷沓至来。

　　在许多场合，柔宇科技宣称自己是与三星唯二掌握全柔性屏显示技术的厂商，并称公司独创的“超低温非硅制程集成技术”（ULT-NSSP）与三星的低温多晶硅技术（LTPS）相比，具有良品率高、成本低的优势。

　　不过，在业内人士看来，三星、京东方使用的LTPS才是柔性屏显示的主流技术，而柔宇科技“独创”的ULT-NSSP无非是“新瓶装旧酒”而已，本质上还是IGZO（铟镓锌氧化物）技术——一种诞生于日本的柔性屏技术。

　　为了与这项已经存在的技术作出区分，刘自鸿执意采用自创技术名称——“超低温非硅制程集成技术”。在决定对外宣传口径时，公司技术团队的所有人都对此表示强烈反对：“对行业里的人来说，这个词不是正向的宣传。”

　　而刘自鸿对外的说法是，LTPS技术虽然已经步入成熟期，但硅的物理特性决定了它在柔性弯折可靠性和制造成本上具有先天短板。柔宇科技ULT-NSSP在材料堆叠技术、生产设备、器件设计、制程工艺、路线设计等方面都与前者完全不同，能够在保证良率的前提下，更大程度地简化生产流程、降低投资成本和生产成本。

　　实际上，一些前柔宇科技科研人员曾给出过更为客观的看法：在2018年刚投产时，公司确实有技术上的先发优势，但由于忽视了一项关键技术迭代，技术水平始终停滞不前。如果实现了高迁移率氧化物的量产，那柔宇就可以挺直腰板说是自己的原创。

　　2019年前后，技术团队曾向刘自鸿提出，高迁移率氧化物的量产开发需要超过1亿元的投入。但刘自鸿认为，与其再投一笔钱用于改善技术，还不如用现有迁移率的量产产品实现回血，让公司“活下去”。

　　结果可想而知。三星将LTPS和IGZO结合，很快开发出新的LTPO技术。这一技术具备电子迁移率高的特点，且实现了显示与功耗的平衡，被主流厂商广泛采用。相较之下，柔宇科技未改良的ULT-NSSP就彻底失去了竞争力。

　　编辑/温碧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