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盛宴下的较量——赵小刚 中国南车再提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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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1-07-22 10:34
2011将注定成为中国高铁发展史上备受瞩目的一年。年初,原铁道部部长刘志军因贪腐下台,令资本市场骤然担心起高铁预算紧缩。
自刘志军案发之后,中国南车股价一路下滑,从最高的9.17元/股,最低跌至6.34元/股。而此后,京沪高铁动车运行时速从350公里降为时速300公里的消息,又引发民众对高铁安全的种种猜测。
然而,无论外部如何舆论,中国南车的业绩依然像动车一样高速前行。继去年南车集团以670亿元的营收,首超加拿大的庞巴迪成为世界最大轨道交通制造商之后,6月4日,中国南车又发布了业绩预增公告,2011年上半年公司业绩预增80%以上。同时南车还握有超过1000亿元的未完工订单,其中高速动车组订单就有700亿元。
业绩恐怕只能说明过去,投资者们更担心未来,伴随中国宏观经济调控政策的越发严厉,未来政府基础设施投资会逐步减少,南车的高速增长是否也会就此紧急刹车?
在最近的一次路演上,赵小刚耐心地回答了投资者的疑问:“随着高铁基建投资的逐步完成,动车组的采购高峰远没到来,这与基建投资的高峰相比有滞后性,需求会逐步释放,订单也会持续增加。同时,中国高铁的影响力会逐步扩大到世界各国,特别是基础设施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未来的市场还很大。在南车‘十二五’规划中,还会逐步培养技术延伸产业,诸如半导体器件(IGBT)、新能源、电动汽车、高效能电机等,南车拥有这些领域的核心技术,这些市场其实更大。”
除了高铁发展的预期引来持续关注,资本市场还看好未来地铁市场的发展。银河证券分析师鞠厚林认为:“城轨地铁未来几年处于高速增长期,根据地方政府建设规划,2015年我国地铁线路将达到3500公里,大约是目前长度的3倍。按此计算,未来5年每年将新增地铁5000辆,价值300亿元,公司占有50%左右的份额,业务增长空间很大。我们预计南车2012年城轨地铁相关收入在100亿元以上。”
在采访中,赵小刚对《英才》记者提出一个宏伟的设想:“当初西门子通过并购,从电气领域进入轨道交通,那么已经掌握了轨道交通核心技术的南车,为什么不可以拓展到电气、新能源等其他领域?”
今年5月举办的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中,赵小刚是中方唯一的央企代表,这似乎也暗示着南车的国际影响力。
在美国布莱尔宫的商务会谈中,赵小刚对美国高铁的发展提出两点建议,涉及到项目的投资、设备本地化、分享中国高铁经验等方面。
对于赵小刚的建议,美方表示会认真研究。但其实无论美国高铁能否如期建设,像南车这种已经具备了世界级企业基础的中国公司,国际化扩张都是必然的选择。但问题的关键是,中国企业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软实力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完善?乘着中国高铁大跃进的政策东风,快速崛起的中国南车能否成为中国制造业的新样板?中国制造业又应该通过怎样的方式让其他国家认可中国制造和中国创造?
下一步可能蕴藏的机会与风险,是中国南车如何更多的获取、整合和消化国内外市场,这则是未来另一个故事了。
走出去的反思
几年前,赵小刚造访沙特的时候,与一位沙特知名的企业家会面。聊天中这位企业家偶然间问到赵小刚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欧洲一直保持和平,没有纷争?
随后,这位企业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欧洲各国的铁路都是连通的。这位沙特富豪有一个理想,就是把中东各国的铁路全部连接起来。
铁路与地缘政治有如此紧密的联系,这恐怕是很多人并不清楚的。
无疑,通过引进吸收再创新,中国掌握着世界领先的高铁修建和制造技术,也拥有更有竞争力的成本优势。但是,技术上的某些优势,却并不一定能够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而这对于南车和中国很多企业来说,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采访中,赵小刚讲到了一个很有代表意义的案例——沙特的麦加到麦地那高铁项目。
今年2月,中国南车重新将沙特高铁项目摆上议事案头,背后包含了很多值得反思的细节。
首要反思的是,如何解决大型海外工程咨询业的缺失。
其实,沙特修建高速铁路计划由来已久。在2010年招标之前,某欧洲咨询公司已经为沙特政府做了七年的项目咨询。
但是,中国南车拿到标书之后,却发现了重大的设计缺陷。
所采用技术标准落后,都是欧洲几十年前的技术,中国南车提出应该采用中国的先进技术。
另外,原设计是在路面修建高铁,而不是采取高架设计,这对沙尘暴频繁的沙特来说,虽然成本较低,省了前期投资,但无疑增加了安全隐患,后期维修成本也会很高。
对于南车的观点,沙特政府也很认可,但问题是沙特没有专业人才来修改标书,也没有懂中国标准的咨询公司来胜任此事。最后招标几次延迟,期间参与竞标的日本公司觉得此项目风险太大,首先宣布退出了竞标。
怎样解决非市场因素的干扰,也是需要反思的。
在日本公司退出竞标之后,西门子公司也觉得风险比较大,决定退出单独竞标,从而参与中国南车牵头的中国财团。而此时,仅剩三家竞标公司,除中国财团外,另外两家都是欧洲公司。
此后沙特方面对于中国南车的联合竞标体又提出西门子也要承担同样的责任,这让西门子无法接受,因为西门子只提供某些信号方面的供应,却要承担全部责任。在不合理的要求下,中国南车和西门子只好退出了竞标。
出现这种问题的背后,其实有更为复杂的原因。此后,中标的欧洲公司,却因为无法履行原定的多项承诺,遭到了沙特政府的废标。不得已,沙特政府又开始第三次招标,再次邀请中国南车竞标。
像沙特这种反复招标的情况,虽然并不多,但是其中所反映的现象却普遍存在。甚至对于美国高铁来说,很多非市场因素也起着关键性的作用。而对于很多发展中国家来说,政治并不透明,处理各种利益集团代理公司则成为中国公司海外拓展的一大难题。
赵小刚在采访中对《英才》记者说:“其实,这件事反映出中国公司的共同弱点,就是中国是制造大国,但是第三产业中很重要的咨询业不行。而欧美国家是发达国家,没有年轻人愿意再做工人,都愿意干咨询,把技术和方案卖给你,却挣大钱。中国今后的发展肯定要走咨询的道路,如果你不搞咨询肯定是被动的,人家在若干年前论证这个项目的时候,你就要进去,进去以后帮他做咨询,而在做咨询的时候,中国标准就推出去了。”
在中国高铁的海外影响力越来越大之时,包括印度在内的很多发展中国家的铁路等基础设施都比较陈旧,这无疑给中国工程机械和建筑公司提供了巨大的市场空间,而如何更好地把握住海外市场的发展良机,则需要中国第三产业,特别是中国咨询业的迅速发展和有力配合。
产业链的延伸
如果说海外市场空间广阔,为南车提速提供了量的基础,那么南车内部的多元化延伸产业,则为中国南车发展提供了质的转变。
在中国南车产业延伸的诸多案例中,大功率IGBT(绝缘栅双极晶体管)产业化项目受到资本市场的广泛关注。而赵小刚也对金融危机中这唯一的收购颇为满意。
英国Dynex公司是世界上少数几个掌握高压IGBT研发和制造技术的公司之一,成立于1956年,总部位于英国林肯,尽管其在全球大功率半导体行业名声赫赫,但命运多舛:成立后曾三次被并购。直到2000年,加拿大的财团将其收购并在多伦多创业板上市,Dynex才获得相对稳定的发展空间。
然而,由于2005、2006年全球半导体市场不够景气,导致Dynex出现亏损,虽然经过努力,Dynex于2007年实现扭亏为盈,但大股东出售Dynex之意已决。
此后,来自美国、加拿大、英国的银行和投资企业闻风而动,纷纷与Dynex接洽。
2007年底,中国南车旗下公司株洲南车时代电气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南车时代电气)得知消息后,也与Dynex取得联系并表达收购意向。虽然几经收购,但是Dynex却并未找到理想的战略投资人,从而导致公司在亏损边缘徘徊。而中国南车拥有雄厚的资金背景,又拥有广阔的市场空间,这让Dynex做了32年半导体的CEO PaulTaylor非常满意,双方一拍即合。
在2008年10月31日,正值金融危机肆虐的时候,南车时代电气以每股0.55加元的价格,斥资1630万加元控股75%,收购了Dynex公司,实现了世界排名第七位和第六位的大功率半导体公司的合并。
“当时挂牌的时候,我去了,并告诉他们,不仅要把研发中心设在英国,而且要追加投资,让他们把欧洲市场做大。同时,针对中国市场完善技术,在中国建一条新的生产线,填补国内技术和市场空白。”赵小刚对Dynex的CEO PaulTaylor和管理层许下了诺言。
实际上,南车在并购Dynex之前就发现这家公司虽然几经波折,但是管理和研发团队较为完整稳定,多年来人员流动并不频繁。而Dynex的IGBT产品由于缺乏资金,导致设备无法升级。另一方面,国内的IGBT产品却常年被ABB等跨国公司垄断,价格极高,如果通过并购平移技术,正好填补国内市场的空白。
赵小刚告诉《英才》记者,其实大功率半导体器件就像一个阀门,是大电流的控制器件,应用非常广泛,冶金、化工、电网、高铁、工业控制等都要用到。比如国家电网原先采购ABB的器件,因为全世界那么大功率的半导体只有ABB能够生产,但是之后,南车做出了全世界最大功率的,ABB一下子降价50%。现在国家电网采购我们两家的器件,对于中国公司来讲,成本就下降很多。
据公开资料显示,中国南车将在国内新建一条IGBT生产线,预计2013年投产,总投资14亿元,年产值保守估计将达20亿元。而国内多家券商的研报看好这个项目的前景。国金证券研究员董亚光指出:“2010年全球IGBT需求预计达到30亿美元左右,而中国IGBT市场有望从2009年的4.30亿美元,上升到2014年的9.75亿美元,增长一倍以上。目前IGBT市场为日本和欧美企业所垄断,前4名企业合计占有超过75%的市场份额。而中国南车IGBT项目体现了高速动车组作为高端装备,其对于中国制造业的推动作用。”
未来,赵小刚表示还会进行跨国并购,而目标则锁定像Dynex一样,具有全球的市场网络,同时有深厚技术积累的技术型公司。
IGBT是中国南车通过跨国并购实现向延伸产业拓展的一个案例。而通过技术转化,中国南车把成熟的电机技术与新材料技术相融合,实现了风电领域的开拓。
今年4月,中国南车所研制的66台1.5兆瓦高海拔风机,被中国华能的乌江源风电项目采用。同期,甘肃阿克塞风场的南车1.5兆瓦高海拔风机完成吊装,预计今年8月全部并网。5月底,南车自主研制的新一代2.5兆瓦风机在内蒙古华电库伦风场成功与机舱实现对接,而其关键零部件——全功率变流器的成功研制并应用,降低了电网发生故障时对风机的机械冲力损害,满足了并网导致对风电机组低电压穿越要求。
虽然国内风电竞争的白热化,但后来者中国南车并不十分在意。在技术、材料方面有后发优势,同时,中国南车的扇叶设计和国防科技大学合作,共同开发出低风速下比一般的引进叶型要高30%的出力。说白了,就是在风很小的情况下,人家的风叶不转了,但是中国南车的还能转,还可以发电。
而国泰君安的分析报告还显示:“中国南车是风力发电减震橡胶国内的唯一供应商,占有70%的市场份额。”
新能源风力发电之外,南车在新能源汽车方面也有投资,特别是电机驱动装置方面,而这种电机驱动装置不仅可以应用于新能源汽车,同时还可以应用在船舶、工程机械上面,一次赵小刚很打趣地对中船的老总讲:“我看你们就别搞了,我直接给你搞动力包的研发,我们有40年的经验,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
同时南车通过内部并购整合,将旗下襄樊牵引电机有限公司整合进株洲电力机车研究所,迅速提升株洲所在牵引传动与自动化集成系统的技术领先优势。
“中国的高效能电机普及率不及10%,而欧美国家已经达到90%,这个广阔的市场空间,我们一定要进去,我将旗下四五家电机厂整合成一家,整合前也就三四亿元的营收,今年会突破50亿元,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快就会突破100亿元。像这种案例,我们可以数出10个来,这些产业都很有发展潜力。”赵小刚说。
在南车的延伸产业项目中,有很多看似与高铁并不相关的产业,但实际上核心技术是相通的,在掌握技术之后,都能够成为延伸的可能。
在赵小刚眼中,这些新的产业比高铁更有吸引力,因为这些产业的市场更为广阔。在“十二五”的产业规划中,他希望这些延伸产业能占到20%的营业收入,而未来,他希望机车只是南车的一小部分。
欧美国家的公司发展历史中,很多公司都会根据不同阶段进行专业化和多元化的整合,通过市场来确定产业链的发展,赵小刚研究发现:“你看GE,前些年还搞化工,后来又卖掉,它老是在变,所谓专业化和多元化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我们专业化是站在轨道交通领域来讲,但在这个行业里,我们又是多元化的。比如GE只干内燃机,西门子是电控技术领先,而我们几乎都干。所以,我就向相关性比较强,技术实力摆在那的项目拓展。”
采访中,赵小刚给《英才》记者详细讲述了德国西门子进入轨道交通的经历。当初西门子通过兼并收购克虏伯下面的电力机车厂进入轨道交通领域,此后通过意大利、奥地利等轨道交通公司的并购和整合,组建了有实力的轨道交通板块。
“我们为什么不能反向思维,他们从搞电气进入轨道交通,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这个技术用到其他方面呢?所以我们要延伸产业。”赵小刚希望做中国的西门子,而不仅仅是中国的高铁老大。
股权激励发酵
早在有消息说中国南车要实行股权激励的时候,很多基金经理就很开心地告诉赵小刚:你们抓紧搞吧,搞了以后对我们有好处。
可已经上市近三年的中国南车的股权激励计划一公布,就让这些期待已久的基金经理们失望了。一位香港基金经理甚至问赵小刚:“是不是给的太少了,给这么点有用吗?”赵小刚笑了笑,告诉他还是有用的。
在赵小刚看来,作为港股试点的股权激励企业,能够拿到股份对于南车获得股份的高管以及技术人员来说,便是一种激励,而通过这种股权激励的形式,留住掌握南车核心技术的研发人员,比对激励股份数量多少的讨论更有意义。因为对于一家以技术为核心竞争力的公司来说,人才比什么都宝贵。
对于股权激励,赵小刚认为要辩证地看问题:“美国2008年的金融危机,我认为就是股权激励惹的祸。这个股权激励太大了,促成了经营层的欺诈。”
其实,对于以前实行过股权激励的央企来说,股权激励的数额虽大,但业内都知道的潜规则却是无法真正拿到实际的股权激励份额。而中国南车的股权激励虽少,却可以兑现。这对于南车的高管来说,是一种切实的激励。
此次南车实行的股权激励自上而下差别并不大,在获得股权激励首次授予的328人中,最多获得股权20万股,而最少获得股权也有8万股。“对于技术人才来说,外面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这是央企普遍存在的矛盾,通过股权激励,使我的高级团队能够稳定,投资者怎么想不到这个问题呢?”赵小刚希望投资者能够理解股权激励的更深层含义。
作为技术出身的董事长,赵小刚深知国企能够提供给高科技人才的不是更多的薪酬,而是更大的技术平台和至高的行业地位。“去民企,薪酬可能翻一倍,但是角色就发生了转换,在这里中国南车可以让他成为全球顶级的专家,可那里就是打工的职业经理人,你觉得他能够放弃吗?同时,实现了股权激励,并不是多少的问题,而是有和没有的问题,至少同业其他企业没有,股价也能有心理上的作用。”
对于未来行权时的价格,赵小刚并不贪求更多,“希望能够翻一倍,10元/股,就很满意了。其实多并不比少一定就好,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文|本刊记者 朱雪尘
编辑|严睿
图|本刊记者 梁海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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