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门的故事,荧幕里应有尽有

  不得不感叹电影人的敏锐,什么样的现实都能在电影里获得镜像的照应。正如最近到上海参加国际电影节的大导演奥利弗·斯通所说,斯诺登的故事早在十年前已经被好莱坞用一种喜剧化的方式呈现给民众。

  山姆大叔有窥私癖,这不是件新鲜事。其实人类热爱窥视,也早有无数的证明。《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度,为了满足“知己知彼”的兵家技战术.文艺作品曾幻想出“千里眼”、“顺风耳”,不出帷幄,已知天下事。即使在科技不怎么发达的年代,人们仍然可以借着一些简单的材料,达到窥探他人的目的。比如望远镜—这是希区柯克的《后窗》:比如窃听无线电波—那是《听风者》。最极端的例子发生在物质条件极其贫乏的监狱,仅仅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镜子碎片.加上一支牙刷柄.就能混搭出最原始的窥视工具—反光镜—这也正是1960年法国电影《洞》中,最精彩的段落。

  监视、监听,监控,类似故事如此频繁地在影视剧里发生,只能说,它们在真实生活中已经醒目到无法漠视、无法回避。

  斯诺登不过是又一次提醒

  杜琪峰说他来内地拍戏,第一惊讶的是“马路上有那么多摄像头,不会觉得隐私受到侵犯吗?”当被问及会不会考虑以斯诺登事件为蓝本创作新片时,他反应很平淡:“这些事情不是一直都在发生吗?有什么好拍呢?”

  不可否认,摄像头在“罪案终结”中的作用实在巨大,乃至会有“破案全靠摄像头”的说法。即使神一般的CSI,从上世纪90年代末演进到现在,同样离不开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事实上,侦破剧作为美剧的一大剧种,故事、套路、主角、背景都可以换,唯一难以撼动的,就是以各种面目出现的“摄像头”—科技时代,一个人身边有太多东西可以充当窥视的眼睛:手机位置、信用卡记录,汽车导航……,真要找一个人,总有找到他的方法。

  互联网的强大,更让每个置身其中的人无遁形。“黑客罗宾汉”—比如《犯罪心理》中的小胖妹Penelope、《疑犯追踪》中的特工Reese,或者《猫鼠游戏》里的“蚊子”Mozzie—可以黑进任何一个网站后台,翻看用户资料。港剧《谈情说案》最终回的大boss较量,用的也是互联网技术—悍匪在搜索“Anitopiarin”时掉入了设好的陷阱—这个不存在的单词让警方顺膝摸瓜,找到了世界上唯一一个会在网上输入它的IP地址。

  所以,尽管奥黑叔声称美国的互联网监控计划是为了保护民众安全,但我们都知道,网络战争,绝不会仅限于正邪黑白分明的美式侦破剧。更何况即使是美式影视剧,也会告诉我们FBI私自搜集普通读者的图书借阅记录是不合法的(《七宗罪》),也会明确对美国政府在9·11之后所实施的大规模电话监听提出质疑(《国土安全》)。究其原囚,或许正如曾经让奥巴马吃过灰的维基解密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所言:互联网的传播力庞大到可以推倒普通民众与强势政府之间的柏林墙,正因为它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如果不予以控制,随时也会成为强权的武器。

  现实生活与恐怖片的距离

  在追问自由与安全孰轻孰重之前,我们可以先来重温一些重口味的惊悚片:《电锯惊魂》、《针孔旅社》、《偷窥狂》、《九人禁闭室》、《终极面试》……。为什么那么多惊悚片都以被窥探、被监视为题材呢?这大抵是因为,人爱窥视,却不喜欢被窥视。不管我们追求怎样的生活,都一定不会向往《楚门的世界》。背后那双窥探的双眼,让我们不安,让我们惊惶。更令人恐惧的,还有其中隐含的那些未知、那些变数,那些打着正义旗帜而来,最终却不知会引向何处的不确定。

  1974年,美国导演科波拉的名作《窃听大阴谋》,已将摄影机镜头对准“窃听”的暗黑—私人侦探负责监听一对男女的对话,不料节外生枝,掉入更大的阴谋。2009年,香港导演庄文强麦兆辉在《窃听风云》中讲了一个节外生枝的监听故事:情报科窃听小组三兄弟,负责调查上市公司违法交易内幕,无意中监听到其他情报,在巨额利诱面前贪念四起,人生也随之风云突变。

  斯诺登曝光“棱镜”计划后,在德国引起了愤怒情绪,据说是因为令人联想起德国本土的历史悲剧—1984年,在“斯塔西”(东德国家安全局)的高压统治下,东德秘密警察遍布大街小巷。2007年荣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德语电影《窃听风暴》,虽然与港片《窃听风云》只差一个字,讲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故事—特工魏斯曼奉命监听剧作家德莱曼及其女友、演员克里斯蒂娜的生活。表面上这是高压极权统治的一部分,内里却包含着文化部长丑陋的私心:企图通过监听找到克里斯蒂娜的污点,逼她就范。而出人意料的是,特工魏斯曼却在监听的日子里对这两个人产生了认可与同情。

  看过影片的观众想必对剧作家德莱曼家中密密麻麻的监听线路记忆犹新。看似完好的墙纸、地板、插座,当一切整洁有序被秘密警察掀起,普通人的世界天塌地陷。影片的德语片名,直译过来是“他人的生话”—不管你是在同情还是在觊觎,这些都应该是他人的生活,不应受到任何名义的干涉。

  有意思的是,一个人的窥私欲,几乎和他对个人隐私的保护欲一样与生俱来。前些年天涯论坛上有个网民在线直播服毒自杀全过程,细节到吃了什么药引发什么身体不适症状都一一叙述。跟帖、顶帖的人远比打110、120的多,无疑也是因为始作俑者迎合了大众的窥私欲。近年来时不时有人在网上发布虐猫虐狗的照片与视频、“人肉”某某某,背后恐怕都有类似的心态作祟。这样的事情发展到极致,就又成了恐怖片—美国影片《Live杀人网站》讲的正是从直播杀猫,到直接杀人的“进化”。

  以预防恐怖袭击为初衷,以网络恐怖事件为收场,这样的题材,想必不也不会很远。奥大叔口中的反恐,在斯诺登眼里就是恐怖。

  结局

  有一个很喜欢在电影里观照历史与现实的美国导演,最近也到了上海,他就是奥利弗·斯通。都说美国人爱曝料,出现一两个斯诺登不足为奇—他却不同意。“斯诺登事件恰恰显示了揭发内幕的人并不多。”斯通说,“要真正揭发内幕很难,特别是在奥巴马的管理之下。在奥巴马的任期内,美国已经有6个人因为间谍罪或叛国罪被判刑。”

  有趣的是,在斯通看来,好莱玛早在十多年前就预言了斯诺登式的故事,那就是1998年威尔·史密斯主演的电影《国家公敌》。片中,威尔饰演的黑人执业律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获得一个记录有国会议员被谋杀全过程的硬盘,由此遭到了美国国家安全局的严密监视和亡命围捕,甚至还被诬陷谋杀前女友。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电影人的敏锐,什么样的现实都能在电影里获得镜像般的对应。正如斯通所说,斯诺登的故事早在十年前已经被好莱坞用一种喜剧化的方式呈现给民众。事实上,当年同样激怒了美国政府的阿桑奇,也曾被控以强奸罪名,不得不四处寻求政治庇护。

  斯诺登接下来将会面对的,正是被百年电影史孜孜不倦拍了又拍的大课题—当一个人被逼无奈要以个人力量来对抗整个国家机器的时候,会遭遇什么,会有怎样的结局—《金色梦乡》、《汉江怪物》还是《谍影重重》……,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是藉由棱镜继续发展下去,我们将面对的是《疑犯追踪》和《少数派报告》里无处不在的监控,还是《终结者》里的那张天网,抑或是没有bug我们就将永远沉睡的《黑客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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