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性侵十年,自学法律告倒继父

  在未成年性侵案件中,熟人作案达到60%,而这其中20%是监护人作案。特别是一些重组家庭,母亲缺位,孩子在遭遇性侵后被威逼利诱,留给他们的是痛苦不堪的童年甚至整个人生的不幸。可是谁来拯救他们?谁又能教会他们保护自己?

  从6岁开始,缇娜·瑞顿遭到继父性侵近十年;当她16岁鼓足勇气告诉母亲时,母亲却“威胁”她保持沉默;时隔20年后,她费尽心力考取法律学位,学以致用,终将继父绳之以法。

  “我很高兴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了他的真实为人。他剥夺了我的童年,正义最终让他受到了惩罚,我终于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痛苦了。”2013年,38岁的缇娜将自身经历写成书《你不必隐藏》,借此鼓励其他受害者直面不幸。众多读者在受到震撼的同时,也感叹:冷面母亲才是缇娜最大的不幸。

  母亲包庇男友性侵亲生女

  走进法庭,缇娜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她低着头,腿哆嗦着,两只手紧抓着证人席周围的栏杆,汗水早已浸湿脊背。

  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令她倍感肮脏、耻辱与恐惧,如今,她却要将其告诉一屋子的陌生人。

  “你会没事的,我会给你的卧室上把锁。”16岁那年,当缇娜把继父性侵的事告诉母亲时,得到的只是这样的回复。当然,在这之前,母亲被吓得伏在床头哭了好一会儿,然后,她哆嗦着给自己点上一根香烟,猛吸几口后,说:“没有大卫(继父),我们生活会很拮据,会还不起房贷,会因此流落街头。你弟弟还那么小,你忍心看到他无家可归吗?”

  这冷酷的语气,命令的成分大于乞求。“我感到难过和内疚,不想成为家人露宿街头的祸端。”还有一个原因,是缇娜不想因此得罪母亲,虽然在家里,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母亲从没正眼瞧过她,弟弟欺负她,继父把她当“性奴”;她麻木而自卑地活着,也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但从没有一刻放弃过对母爱的渴求。

  缇娜最终“听从”了母亲的“建议”,放弃了报警,并希冀作出令母亲满意的选择后,会与其关系有所改观。或许母亲会因感激而给她一些爱呢?

  但第二天,这个家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母亲照旧冷漠,弟弟照旧霸道,继父眼中没有尴尬与恐惧,他放肆地盯着继女,仿佛断定自己永不会受到惩罚。那一天,缇娜觉得自己活像一个受骗的傻瓜,而所有的苦痛只能独自消化。

  讽刺的是,缇娜卧室门上的那把锁,还是继父安装的。虽不再受到性侵,但在家的每一刻,缇娜都不敢放松警惕。除去吃饭,她都把自己反锁在卧室。她害怕去浴室洗澡,因为继父总会出现在门外。

  “多年后,我才知道,母亲包庇大卫,并非因房贷问题,而是她爱他。”这个事实令人咋舌。

  19岁未婚先孕成单身母亲

  16岁时的缇娜不过是个高中生,没有母亲的支持,她更没勇气告发继父。“我害怕失去家庭,担心自己会被送入社会福利机构。”

  苦痛无处宣泄,缇娜开始用堕落掩饰真实的一面,学会了化浓妆、抽烟、酗酒和逃学。她曾幻想堕落会赢得母亲的关注,但当学校跟她母亲抱怨她的出格举动时,母亲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17岁高中毕业后,她找了一份实习理发师的工作,立马搬离了那个备感耻辱的家。

  18岁,她恋爱了,男友与她同岁,虽是个街头混混,对她还算疼爱有加。她不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男友,直到在19岁与20岁分别生下两个儿子,她渴求放下心结后与男友成婚。可男友听说她那件事后,选择了离开。

  变成单身母亲的缇娜,深感命运的不公。“我想过自杀,可一想到两个孩子,又下不了决心。”她给母亲打电话,希望得到帮助与安慰——母亲从不主动问候她,但她坚持每周都跟她联系。电话中的母亲,言语不多、语气冷漠,而她却在其中捕捉那个叫“母爱”的东西。

  堕落是母亲漠视自己的原因吗?缇娜决定活得积极点。为养活两个孩子,她每天打四份工——售货员、收银员、理发师和清洁工。同时,她开始攻读犯罪学学位。“我试图通过学习去理解继父的犯罪动机、母亲的冷漠行为——我一直在寻找答案。”

  2006年,31岁的缇娜又转而攻读法律。这个转变很偶然。当时,她11岁的小儿子因有读写困难症遭到一所中学的排斥,她上诉给地方委员会,用声情并茂的讲述赢得了案子,一位行政官员于是建议:“你有这么好的口才,应该成为律师。”

  “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过成为律师,把继父告上法庭,改变命运,但我总认为自己不够聪明。”而此次经历给了她足够的信心。

  34岁考取律师学位告倒继父

  三年后,缇娜终于拿到了埃塞克斯大学的法律学学位。

  “那时我已34岁,却是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满意。我真的做到了!”为了那个学位,她的艰辛可想而知,要打工,还要抚养两个孩子。

  毕业典礼那天,她起得很早。她既高兴又忧伤。精心打扮一番后,她对未婚夫加里说:“你说我妈妈会不会来?”加里是她的大学同学。本来那次失败的恋情之后,她打算永远独身,但加里听说她被性侵的事后,并未因此离开。

  毕业典礼于缇娜是对人生的庆祝,她以为它会永远持续下去,但它一会儿就结束了。而母亲并未前来参加,连祝福的电话或是短信也没有。她忍着委屈与泪水,不停拿出手机查看。“我曾想,只要我有了出息,母亲就会爱我。但最后我不得不承认,她一点也不在乎我。”那个晚上,缇娜失眠了,泪水湿透了枕巾。

  第二天一早,她赌气似的给母亲发了一条诀别短信:“妈妈,我一直努力讨好你,可我好像永远也不能令你满意。你心中只有那个男人!我不会再跟你联系!”即便如此,母亲仍然没有回复。压抑在缇娜心中多年的苦痛,终于像决堤的洪水般爆发了。

  “我对自己说,我受够了,我要报警,要将继父对我所做的一切如实说出。”一场酣畅淋漓的痛哭过后,缇娜终于做出抉择。读法学的最后一年,她才认识到性犯罪案没有起诉时限。她一直在挣扎,是否要将继父送进监狱。毕竟这些年,为了她深爱着的母亲,她一直在说服自己原谅继父的兽行。

  此次,她却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警局的电话。“为了那个电话,我等了近20年。我读完了大学,拿到了学位,证明了自己足够聪明。我不想再伪善地活着,我要正义,要让那个掠夺我童年的凶手,为此付出代价!”

  未婚夫加里却不太支持她这么做,他虽能接受缇娜的过去,却不想那成为人尽皆知的秘密。开庭后没多久,由于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他跟缇娜提出了分手。“我能理解他。”缇娜说。她不后悔将继父送上法庭。

  继父入狱,生母与其撕破脸

  警察接到报案后,很快对缇娜母亲家进行了搜查——母亲仍与大卫住在一起。

  这令母亲很不满,她站在门阶上,穿着睡衣,一副烟鬼样,骂骂咧咧,声称男友从未强奸过女儿。她还打电话给女儿,命令女儿撤销报案,被拒后,她骂女儿是“婊子”,“我不会原谅你!”

  没有比这更让缇娜难过的事了。法庭上的人都泛起了愤恨的泪花。

  “说说第一次被性侵的地点与时间。”缇娜的律师Shroff仔细询问着。缇娜刚毕业,还未考取律师资格证,所以不得不另请律师。但这个问题令她难以启齿。她感到一阵山崩地裂般的撞击,紧张得差点张不开嘴。

  那时,她才6岁。继父开车带她去了野外,然后捂着她的嘴,对她实施了性侵。事后,他警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如果你敢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母亲,我就杀了你!”

  害怕与沉默,令缇娜遭受了更多苦难。以后,继父经常会在晚上偷溜到她房间,一直到她16岁,她犹豫着把秘密告诉了同学萨姆。谁知萨姆立马转告给学校的监管教师华尔西女士。华尔西被吓坏了,“你必须把这事告诉你母亲,否则我会亲自拜访。”然后,缇娜才告诉了母亲,谁知母亲并未报警。

  华尔西在出庭作证时,一遍遍地跟缇娜道歉:“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当时我按照程序把你的事上报给了副校长,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报警。我真的很抱歉。”

  缇娜并不责怪华尔西,她不能原谅的,还是母亲。法庭上,继父与母亲不仅否认了所有指控,而且在整个陈述过程中,表情都异常平静,这令缇娜受伤不已。“他们毁了我,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内疚……我无法理解!”

  经过长达两年的庭审后,法律最终给了缇娜公平与正义。2011年6月,大卫被指控多达17项强奸和性攻击罪名;2012年,他被判处14年有期徒刑。得知这个裁定,缇娜流下了欣慰的泪水。法官告诉缇娜:“在目睹你陈述自己曾遭受的创伤后,我感觉没有再比这更有说服力的证据了,那足以作为给大卫判刑的依据。”

  当一切尘埃落定,缇娜终于可以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文/邓理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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