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圣西罗，亚平宁运动

　　奇案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尤文比赛的裁判错判和罗马教练加西亚首轮的电话遥控，比起今日米兰高喊的“冤情”，都是小菜一碟。米兰由于少部分球迷对那不勒斯球迷的寻衅滋事，先于第6轮主场对阵桑普联赛时被判第二层看台即蓝色看台禁赛，上周末罪情梅开二度，米兰被足协法庭判处下轮主场禁赛（10月19日对乌迪内斯）和15万欧元的罚款。

　　这一看起来并不十分惨痛的处罚结果，却如涟漪般在意大利足球界引发轰动效应，奥委会、足协、职业联盟、所有与案情相关和不相关的俱乐部、相关和无关的各派球迷群体全部加入纷争，更涉及到社会名流和政界，废除现行足协法令和修改法令的呼声此起彼伏。

　　个别球迷的违法违规，该不该由俱乐部、球队、全体购票球迷联合埋单？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上升到法令落伍的足球政治高度，把涉事人等搞得焦头烂额，在法理和情理之间轮番角力，旷日持久下去。

　　那不勒斯自宫和国米声援

　　先回到事实，足协法官托塞尔在判词中写道：“上周日尤文主场与米兰之战，几十位米兰球迷在开赛前和比赛下半场第6到第43分钟内，持续对另一支球队的球迷进行侮辱攻击，此为地域性侮辱，判米兰主场禁赛一轮。”证据确凿，米兰球迷打出羞辱那不勒斯的横幅“有色那不勒斯”。观众纳闷，米兰在都灵的比赛，为何攻击那不勒斯？几轮前米兰与那不勒斯交手时，米兰球迷有过针对客队城市特殊文化现象（格莫拉）的攻击，但不足以无限期延续到客战尤文。

　　更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在同一天的那不勒斯圣保罗球场（对阵利沃诺），球迷组织Fedayn带头，拉起同样的“有色那不勒斯”条幅，还附加一条更大的“把我们看台也关闭吧”的有动议性质的横幅。

　　不难发现，米兰和那不勒斯球迷的隔空呼应，是事先“串通”好的，目的只有一个：抗议并进攻足协法庭代表的权力机构。那不勒斯球迷阿莱桑德罗周一晚参加国家电视一台的节目时亲口承认：“我们就是在发泄，讽刺20多年来存在的怪现象，并对那些遭受和我们同样不公正对待的球迷给予力挺，构建团结阵营。好了，这下我们的看台也会禁赛，还奇怪吗？要来的，都放马来吧！”

　　那不勒斯人的“乌龙开炮”还不是怪异场景的全部，连国米球迷都极力声援被惩罚的米兰。梅阿查北看台球迷组织在官网发布威吓性公告：“我们呼吁，意甲所有看台都上演所谓的‘歧视’，在一个周末，所有的球场都关闭，来一次零观众比赛。我们希望与各支意甲球队观众构成同盟，当然包括我们的同城死敌、我们的姐妹，一同分享这次倡议。是的，此刻，我们站在米兰人身边，尽管他们是我们史上最憎恨的敌人。如果需要，从下一轮开始，我们也打出‘有色那不勒斯’的条幅，看看到底谁才是这起悲伤事件的受害人，谁会难受。”一时间波澜壮阔，意大利球迷群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凝聚力。米兰，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国米为何这么配合？因为第4轮国米主场对尤文比赛中，足协法庭因球迷对博格巴、阿萨莫阿的buuu嘘声判罚第二层看台关闭，随后国米与佛罗伦萨较量时，蓝黑球迷已打出横幅宣泄不满：“下次何时关闭，我们自己决定。凭你们的法令，关闭一个球场也太容易了。”本赛季7轮刚过，已有米兰和罗马两城的4支球队因相同理由遭受部分场地的禁赛，足协法庭数次开刀，反而越管越乱，米兰这一次主场封闭最终点燃了火药桶，观众们的敌意喷涌而出。

　　地域歧视是个什么罪名？

　　“我生气吗？生气这个词不足以表达我的内心。这是屈辱，是荒谬，想用此等方式破坏米兰，也太异想天开了。”周一接到处罚时，加利亚尼非常激动，他迅速指出这次惩罚的荒谬性，“所谓‘地域歧视’，是我们意大利的专利，全世界就我国有。欧足联只明文写着‘种族歧视’，地域歧视是我国自行发明的。我作为旁观者，从没在电视台、电台、报纸等媒介上看到听到这种称谓。哦对了，那只是意大利足协检察院和法院人士才理解的词汇，谁知道他们是在洗澡、上厕所还是酒吧间喝酒的时候想到的，抑或哪个我不知道的场合。真他娘是个完美的法案，在我们联赛现场上座率日趋下降的节骨眼，干脆把球场关起来，真是个地道的上层决策。以后再碰到所有难缠问题，比如你的球迷在客场惹事了，都可以装进‘地域歧视’这个大筐。权力机构那50来人坐在屋里拍脑门动嘴皮子，就谋杀掉一个俱乐部，这也叫善意？”

　　“所有的意甲俱乐部老板、经理人想法都和我一致，什么叫‘地域歧视’呢？我生在北方布雷拉，我对罗马城的裁判和球员表达不满，是不是也构成歧视？我想问了，德甲联赛中巴伐利亚的球迷和科隆球迷的叫板，也叫歧视吗？”“你这判罚没有法理依据，这是我们上诉要攻坚的主体部分。”

　　洋洋洒洒揭示出本案的症结，一个“意大利国情”造就的特殊案例。欧足联对“纪律”的定义（详见链接）用了4条准则，采取“负清算法则”，只要不违反条例中的行为皆合法。而到了意大利足协的版本，不仅在规章称谓中去除了“纪律”一词，直接采用“审判”更具司法权威的字眼，并将欧足联的4准则翻倍为“8宗罪”，扩充出语言、性别、地域、宗族的4类歧视。而且在惩戒方面也比欧足联更为细致和严苛，大到勒令降级、不许参加欧战的地步。

　　依此法而言，米兰属于“再犯”，真要小心了，再有下一次，恐怕罚分、降级，不可收场。《米兰体育报》分析，加利亚尼的上诉可能会得到权力机构的同情与认可，圣西罗禁赛可能降为某个看台的局部禁赛。足协法庭也在求解，研究哪里出事关闭哪个部分看台的对应性做法。但同样经不住推敲，挡不住极端分子的“流窜作案”。

　　职业联盟上书修改法令

　　加利亚尼继续：“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这项法规，我不敢多说，律师告诉我，再多说，我也被禁赛了。我给足协主席阿贝特打去电话，恳请他废除这项法令，与欧足联接轨。种族歧视绝不可饶恕，我们都接受，可‘地域歧视’是一回事吗？我下次一不小心说‘这个外城的家伙’，难道也要对米兰禁赛？阿贝特答应我会认真考虑，他承认确有模糊之处，但眼下缺乏这方面全面而专业的意见，缺个正式的意见报本，得有人拿出方案来。”

　　这马上得到了甲级职业联盟主席贝雷塔的应和，周一下午职联会议后贝雷塔允诺：“只要需要，我们会向足协递交官方材料，陈述某法令的局限性，建议加以修改。我们站在反种族歧视的一线前沿，可也得弄清楚，歧视不能随便定义，这会导致一支球队和整个意甲，被极少数的流氓恶棍所操控。我们能把联赛命运交到这些人手上吗？能把球场的钥匙交给这些人吗？应该知晓，绝大多数球迷是理性守法的，而过激分子、足球流氓的存在是俱乐部一家之力不可能彻底杜绝的，这是个广泛的社会议题。绝不能让个别分子得逞、嚣张，他们这等于敲诈俱乐部。”

　　贝雷塔的论据成立，再文明的社会也不可能消灭犯罪，再优秀的俱乐部也不可能厘清每个球迷的属性和动机，反省和惩戒机制有必要，但不能滥用罪名伤及无辜。

　　具体到米兰今次案例，惩罚不为过。因为“有色那不勒斯”不光是地域性区别对待，更带有鲜明的种族色彩，歧视有色人。中立球迷应关心的，不是米兰本次上诉结果，而是今后的意甲怎么办？国米球迷威胁的“来一轮全体球场停赛”会不会真的发生？

　　加利亚尼最公正客观之处不在“与欧洲接轨”、“以欧足联法令做通行法令”，意大利可以有本国特色；而在对司法解释和实践的理性辨析，需弄清足球法令的适用边界，不同城市的球迷对垒动以城市概念为名，世界各国都有，这叫不叫“地域歧视”？这个称谓太大，现在不能装下所有的现象，则法庭必有概而论之、越界判罚的极大风险，这才是一个发达足球国所不能容忍的。

　　很明显，目前意足协的做法正在收到反效果。

　　记者张恺报道

　　周三上诉，周五再审

　　进攻法案漏洞同时，加利亚尼和律师坎塔梅萨搜罗了所有有利于米兰减刑、甚至豁免的证据，组织专门人手浏览网站、报刊、电视台节目，争取还原现场，证明足协检察院工作人员听到的歧视呼声，并非全部真实，或者只属于局域的一小撮人。

　　他们找到了把尤文拖下水的证据，上周末，尤文球迷对米兰看台喊到“那里就像那不勒斯人，真恶心”，现场DJ多次通过扩音器呼吁球迷安静，以压制不和谐声音，只因足协人员坐在米兰看台，没听到尤文球迷呼声。加利亚尼有资本要求足协一视同仁，“真恶心”一语，也是对那不勒斯的“地域歧视”。周三下午米兰上诉文本呈交，法庭将于周五进行听证和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