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透本质

　　【原著节选】

　　《像艺术家一样思考》

　　作者：李明玉

　　不久前，我为韩国首屈一指的几家大企业骨干做了一次美术讲座。在讲座即将结束时，一位学员问了我一个极其特别的问题，他说道：“大家都说，知性人在欣赏美术作品时，相比易懂的画，反而更喜欢抽象画，请问这是真的吗？”我想，他之所以会提出这种奇怪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抽象画难以理解”的概念，已经先入为主地植根于他的脑海之中了吧。于是，我先后举出多个例子为他解释，告诉他：“只要能够掌握欣赏抽象画的方法，就可以轻松享受其中乐趣。”那么，不知本书读者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一听到“抽象画”三字，便摇头叹气呢？

　　为何人们会对抽象画如此挠头呢？要怎样去欣赏抽象画呢？其实，只要掌握抽象画的诞生背景及其发展过程，答案自然而然就会呈现出来。所谓抽象画，是指无法区分形象的画；而构想画，则是指能够识别主题及内容的画。“抽象”出自“抽取”一词，其意为抽取隐藏于目标对象内部的本质及基本特征。抽象画之所以看上去难以理解，其原因在于，它所描绘的并不是现实世界或事物的外表，而是结合线条、形态、色彩等多种要素去表达作品的意义。

　　或许有读者要问，抽象画究竟是什么人、在何地、出于何种动机创造出来的？我在这里为大家做一下解答，抽象画是在1910年，由俄罗斯画家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首先推出的。康定斯基创造抽象画的动机在于，他渴望开创新的美术形式，他不想单纯地描绘眼中对象，他希望能够将事物的本质表现出来。

　　于是，他选择了另辟途径，将人物、风景、建筑物等易于看懂的具体对象，自作品中剔除，转而以色彩、形态、线条、质感等绘画基本要素为表现手法，开创出一种为人们所生疏的新型画——抽象画。对于这幅画而言，它更应被看重的是美术形式，而不是内容和主题。

　　抽象，抽取事物的精髓

　　在这幅画中，读者们很难找到画的主题、内容或是具体形象，因为画家并没有描绘实物形象，构造画面的主体只是线条、色彩以及图形。欣赏此画时，人们虽然识别不出什么具体形象，但却会感到画面非常地美丽、抒情，甚至还会产生一种轻快的韵律感。有谁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其实，这是因为画家将几何图形和色彩，像谱写乐谱一样调配得非常合理。各种圆形、三角形、四角形、直线、标记、毛虫状图形，与华丽的色彩相互融合，显得极其耀眼、极其和谐，散发着醉人的韵律感。

　　康定斯基认为，只要将几何图形与色彩和谐地调配在一起，就能创作出如管弦乐和音般的作品。他曾这样说道：

　　三角形顶角与圆的相遇，就像米开朗基罗的《创世记》中，亚当之手与神之手相触的场景一般，气派非凡。创作美术作品就相当于是在创造世界，美术家既是自然乐器，也是演奏钢琴的那只手。

　　康定斯基是第一位引领人们摆脱“强迫观念”的现代画家。所谓强迫观念，是指“画，即将目标对象再现纸上”的传统意识。那么，康定斯基为何会产生这种奇特的想法呢？透过康定斯基的奇妙经历，我们便可揭开其中谜底。下面，就让我们从康定斯基的一段阐述中，了解一下他创造抽象画的过程吧：

　　1910年的一个傍晚，我在野外完成素描后回到工作室。刚一进屋，我突然发现一幅特别华丽的画儿。画中没有任何故事，能够看到的，只是莫名的形状和亮丽的色彩。我被这幅画的神秘深深吸引，于是我便走近它，准备一探究竟。这幅画为何会如此美丽呢？……随后，我惊奇地发现，这幅魅力不凡的画居然就是我自己的作品，它只是被倒放在了画架上。那一瞬间我突然领悟到，若将事物如实地再现于画面之中或模仿实物进行创作，就会削弱画的美感。

　　从这个小插曲中我们可以看出，其实画的美感并不在于它的内容，而在于它的形式。而这也正是康定斯基创造抽象画的动机所在。康定斯基之所以识别不出画面中的形象，是因为作品被倒置了，巧合的是，这种倒置出来的、由色彩和单纯形态构造的美，居然深深吸引了康定斯基。从那以后，康定斯基为自己设定了一个新的人生目标——在作品中消除美感的外在形象。康定斯基发现，只要摆脱“要创作与实物形象分毫不差的作品”这一执念，能够洞悉内在世界的“透视眼”，就会随之开启，进而便可感受到事物的精髓所在。

　　美术作品由内部要素与外部要素两部分构成。所谓内部要素，是指艺术家自灵魂深处释放出来的情感。这种情感会感染到观赏者的灵魂，使他们也产生类似的情绪……我将这种对世间万物潜在灵魂的审视，称之为内部洞察。这种洞察力能够穿透外部形态的硬壳，深入到事物的本质中去。当人们触及到事物的本质时，就会感觉到事物的脉搏在跳动。

　　康定斯基创造抽象画的目的，是为了展示目标对象的本质，而不仅仅是外表。那么，康定斯基为何能够如此准确地掌握事物本质呢？这是因为，他对目标对象的冗余部分进行了一一剔除。我想，即使你对美术并不感兴趣，也有必要像康定斯基一样，培养自己抽象地看待事物的习惯，因为这样可以使那些复杂难懂的问题，变得极其简单化。我们知道，一进入冬季，树叶便会纷纷落下，树木的躯干形态就会清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可以说，叶子就是树的外表，而躯干则是树的本质。读者不妨思考一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忽略那些华丽的外表，更多地关注一下简单的本质呢？这就是康定斯基式的抽象生活所需要的人生智慧。

　　绝对不变的本质

　　在康定斯基开创抽象画之后，美术界又出现了一位抽象画派巨匠，他就是荷兰画家彼埃·蒙德里安（Piet Cornelies Mondrian）。蒙德里安与康定斯基并称为抽象画派双擘，不过两人的作品风格却大有不同。康定斯基的抽象画自由、欢快、抒情；而蒙德里安的抽象画既有组织性，又有严格的、理论化的体系。因为二人分别创造了两种风格不同的抽象画，因而世人便给两位巨匠各送一个特殊的称号——康定斯基被称之为“热抽象艺术”的代表，而蒙德里安则被称为“冷抽象艺术”的代表。下面，就让我们共同去欣赏一下蒙德里安的作品。

　　从这幅画中，我们便可明显看出蒙德里安抽象画的特征。画面呈正方形，四边以黑色粗线渡之，在大正方形的内部，又分布着一些小正方形。这幅画使用了红色、蓝色、黄色、白色等多种色调，画面中找不到一丝赘疣，异常地整齐利落，似乎不能容忍丝毫的人工失误一般。事实上，蒙德里安对于自身的要求也如同对待作品一样严格，他甚至忌讳在作品中使用曲线。因为他认为，曲线会刺激欣赏者的感官，使自己的情绪流露于外。

　　蒙德里安在画正方形时，有意为其添加了边框，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将图形的各个边界刻画得清晰、笔直、整齐。蒙德里安在作画时，为何要如此严谨呢？这是因为，他希望为正被繁杂、混乱的现代生活所折磨的人们，送去一份内在的和平。

　　对他而言，美术并不是艺术家表现自身情感的工具，它是一种艺术，是使人们进入寂静、平和、思考状态的一种高雅艺术。美术不仅可以刻画“自然”的真实状态，同时，他还可以使人类自现实生活中获得解放，使人们的内心进入平和状态，这才是美术存在的意义。蒙德里安坚信，自然现象虽然变幻莫测，但存在于内部的本质是绝对不会变的。因此，他将自己的这种思想——世界永远不会变——反映到了抽象画中。其实，蒙德里安之所以选择创造这种冷淡、理性的抽象画，是存在关键性原因的。

　　李明玉

　　韩国艺术界最佳畅销书代表作家。现任韩国国民大学美术系教授，同时也是一家美术馆的馆长。她用创新性思维开发了大众艺术的新领域，用丰富的知识、详尽的解析、独特而新颖的视角，揭示出艺术大师作品中所蕴含的创造性要素。其代表作品荣获韩国科学文化奖、韩国科学技术部认证优秀科学图书、韩国文化观光部优秀学术图书、韩国青少年优秀读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