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特长大

  • 来源:视野
  • 关键字:沙特,暴力
  • 发布时间:2013-12-27 13:35

  我来自沙特阿拉伯。我想告诉你我的生活,我们这一代沙特女人的生活。

  故事开始于1979年,我出生那年。

  那一年的11月20日,麦加,这座穆斯林人心中最神圣的城市,发生了一起袭击。朱海曼·阿尔欧泰比,一个伊斯兰教徒,带领400个人占领了这座城市。当时的沙特正在发生着改变,试着接受一种新的融入世界的生活方式,但是对于朱海曼们来说,这些变化与他们的信仰相左,他们要阻止这些变化。

  占领持续了两个星期,政府不得不使用重装武力,来结束这场暴力活动。之后,他们将朱海曼和他的手下斩首示众。

  沙特当局竭尽所能想让公众忘记叛乱的事情,因此他们把报刊杂志上所有的文章和记录都清除干净,希望这段历史能够被抹除,人们会忘记朱海曼。

  不幸的是,尽管反叛者被处决,但当局也因此变得异常焦虑,他们害怕再发生类似的起义,于是,当权的极端主义者们很快转向打压这些年已经默许给民众的自由。换句话说,执政当局处决了一个野兽,却遵从了他的仇恨观念。

  在麦加叛乱后的几周内,女性播音员就从电视中消失了。女性的画面被禁止播出。所有可能的女性职业被限定在2个领域:教育和卫生保健。

  所有促进男女交流的活动都被限制了:流行音乐被禁止了;电影院关门了;所有地方都严格地执行性别隔离制度。性别隔离还成为了法律,从公共场所到政府办公室、银行、学校,甚至我们自己的家中——一时间,沙特阿拉伯的每间房子都有2个入口:一个男人的,一个女人的。

  在那段时期,那些极端主义者在沙特阿拉伯变得非常强大,强行推行他们的想法,并且用严厉的规定强迫大家遵守。

  到处在发放呼吁驱逐所有阿拉伯半岛的非穆斯林、在阿富汗讨伐异教x徒的传单、书和录音带——在那些为讨伐异教徒而战的人当中有一个22岁的青年,他的名字叫奥萨马·本·拉登。我们那个年代的英雄。

  在我生活的前二十年里,我被告知如果我离开家,我就要对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任何罪恶行径负完全责任,因为男人们很难控制住他们的本能。我就是充满诱惑的果实,他们说,我的任何形态都会引诱男人。所以我被迫呆在家里。

  对于沙特极端主义者来说,我就是“awra”——这个词意味着罪恶的事物。你不能让别人看到身体的私密部位,暴露它就是违法的。我从十岁开始,就把自己全部包裹起来。

  我的脸是awra,我的声音是awra,甚至我的名字也是awra。女人只能被称作某个男人的女儿、妻子,或者母亲。我们没有声音,没有容貌,没有名字。我们是完全不可见的。

  没有女性的运动,没有女性的工程学校,当然也没有女性开车。我们甚至不让拥有带头像的身份证,除非是办理出国的护照。

  我们的生活被一个谎言所偷走:他们告诉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男人的眼睛所窥视,你们应该被当成女王一样。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顺应这些规定。在1990年11月6日,47个勇敢的女性站出来挑战禁止女性开车的规定。她们开车驶进了首都利雅得的大街小巷。她们被扣留,禁止出国,并且因此丢掉了她们的工作。

  接下来的22年,我们甚至不允许谈论女性开车问题,无论是在电视节目里,新闻上或者在报刊杂志上。

  2000年,我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那一年,沙特接入了因特网。

  曾经,作为一个极端主义者,我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一直严格遵守这个习俗。我十分喜爱画画,但是有一天他们却告诉我画人和动物的画像是有罪的,我就忠实地把自己所有的画作都找了出来,全部烧掉。

  然而,从电脑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因特网已经为我打开了第一道去外界探险的大门。我开始与观点不同的人交流,很快,这些交流又在我的脑海里引发了更多的问题。我这才意识到我以前是生活在多么狭小的空间里面,而当我走出这种生活以后,它看起来更加狭小。

  在我21岁时,我第一次允许自己听流行音乐:后街男孩的《Show Me the Meaning of Being Lonely》。

  他们说,流行音乐就是撒旦的长笛,一条通向奸淫的道路,一扇开启罪恶的大门——也许这些可以帮助你理解,我为什么在炉子里烧了我弟弟的磁带。但是这首歌在我听来,不可能是魔鬼。那时,我才意识到在这被隔绝的小世界里,我是多么的孤独。

  9·11事件,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分水岭。

  那些极端分子说,9·11就是真主给美国人这些年来对我们所作所为的惩罚。

  但当那天夜里,我看到一个人从世贸大厦的一个塔上跳了下来。他正逃离大火,直直地从高处掉了下来。

  那一夜我无法入睡,那个图像始终在我脑海里,它告诉我,这样不对,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宗教会这么血腥,这么残酷,这么无情。

  这件事之后就迎来了我生命的第二章:为了自由而开车。

  一天夜里9点钟,我看完病从诊所出来,却搭不到出租车,只得走回家。路上有辆车一直跟着我,还差点儿劫持了我。第二天上班后,我向我的同事抱怨说,我在国外旅行时领到了国际通用的驾驶证,在国内却因为我是女的而不让我开车,这多么让人沮丧啊。他却简单地说道:“但是并没有法律禁止你们开车啊。”

  教令只是教令,不是法律。这个简单的事实激起了一切。2011年6月,一个女性组织,“沙特女性联盟”,决定开始一项运动:驾驭你的生活。

  这是个很简单的运动,号召女性在6月17日走出家门自己开车。那天,我给自己开车录了像,我录了自己的面孔,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名字。我决定要为自己呐喊。我把录像上传到YouTube,第一天就有70万访问量。

  很显然,不止我一个人。6月17日那天,大约100名勇敢的妇女由自己开车。利雅得的大街小巷都停满了警车,严阵以待的警用越野车停在各个路口。但是,我们打破了女性开车的禁忌。

  第二天我就被逮捕了,并且拘留了9天。全沙特都引起了骚乱,人们分为了两个阵营:一个为我叫好,另一个则公开批判我——他们把我称作妓女、弃儿,说我放纵、不道德、叛逆、不顺从、西方化,是一个叛徒,除此之外,还是一个双重间谍。直到从监狱里释放出来,我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个许多妇女每天都做的简单的事情而鼓舞。

  这不只是开车这么简单,而是驾驭我们自己的命运。我们相信女性享有完全的公民权,因为如果母亲没有自由,她的孩子就不会自由。如果妻子不自由,她的丈夫也不会自由。如果女儿不自由,她的父母也不会自由。如果女性无足轻重,社会也就不存在了。

  我是自由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当我回到沙特的家中时,不是每个人都是自由的。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我不知道它将会持续多久,我不知道它将怎么结束,但是我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最终将会取得胜利。

  [沙特]马纳尔·阿尔-谢里夫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