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猴大师易元吉

　　摘要：易元吉，字庆之，湖南长沙人，北宋时期著名的花鸟画家，也是中国绘画史上第一位画猴大师。他独辟蹊径，专攻猿猴画，常赴野外写生，将心传目击之妙写于毫端之间，所绘猿猴画自然天成，展现出“天性野逸之姿”，生动传神。他的猿猴画具有开拓性意义，对当时及后世影响深远。

　　关键词：易元吉生平画迹画艺意义影响

　　宋代是继隋唐五代之后中国绘画史上又一光辉灿烂的鼎盛时期，也是花鸟画空前发展并取得重大成就的辉煌时期。其间涌现出大量技艺高超的名家高手，仅见于画史文献的花鸟画家就有100多人。如北宋的黄居寀、赵昌、崔白、吴元瑜、马贲，南宋的李安志、林椿、李迪、毛松、毛益等，而北宋时期湖南籍的画猴大师易元吉就是其中一名优秀的花鸟画家。

　　一、易元吉生平简介

　　湖南，古为湘楚之地，可谓人杰地灵，英才辈出。“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确如此。就以北宋而言，在书画艺术方面，湖南就涌现像钱希白、刘次庄、武国清等一批有名望的书画家，尤其是出了易元吉这样一位名传千古的画猴大师，使湖南人感到骄傲和自豪。

　　易元吉，字庆之，湖南长沙人，生卒年不祥。但从《图画见闻志》、《宣和画谱》等文献记载以及他与当时周边人物的交往中，可以确定他主要活跃于仁宗、英宗时期。易元吉天资颖异，灵机深敏。他始学花鸟、草虫、果品，已有小成。及见赵昌画，备感折服，自叹不如，乃曰：“世未乏人，要须摆脱旧习，超轶古人之未到，方可成名家。”得到启发后，易元吉认为要想超越赵昌的画已是难上加难，唯有开拓前人未曾涉及的绘画题材，才有可能开辟出一片新天地，以此驰名画坛。于是他放弃花鸟虫鱼、树木花卉，另辟蹊径，集中精力转攻猿猴画。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不畏艰险辛苦，离家远游，遍访名山大川，寄居山野人家，每遇胜景佳境，便十分留意。他曾花几个月时间，到湘楚一带游历，访古搜奇，并数次深入万守山百余里，到獐猿麋鹿等野兽的出没之处寻找踪迹，对这些野兽作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一一暗记于心，所以才能将心传目击之妙写于笔端，画出的猿猴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远游回家后，易元吉便开始在住宅后凿池圈山，放养水禽走兽，并在后墙穿凿一些小洞，以此来全方位观察这些禽兽的动态，经多年悉心揣摩与写生，并精心构思，易元吉所画出的花鸟虫鱼，猿猴獐鹿，无不栩栩如生，维妙维肖，跃然纸上，深受时人赞赏，在当时大宋花鸟画坛就有“无出其右者”的美誉。

　　时任潭州知州刘元瑜对易元吉的高超画技倍加赞赏，将他补为州学助教（从九品）。易元吉以前从未做过官，得到这个小小官职当然喜之不尽，从此之后他的画作上皆题款为“长沙助教易元吉画”。惜好景不长，不久就有人状告知州擅自补升易元吉为州学助教之事，刘被降知随州，易元吉的州学助教也随此而中止。

　　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是易元吉人生中极具历史意义的一年，因为他被召入大宋宫廷画院，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宣和画谱》对此作了较为翔实的记载：“治平甲辰岁，景灵宫建严孝殿，乃召元吉迎厘齐殿御扆，其中扇画太湖石，仍写都下有名鹁鸽及雒中名花，其西扇画九雀。又于神游殿之小屏画牙獐，皆极其思。元吉始蒙其召也，欣然闻命，谓所亲曰：‘吾平生至艺，于是有所显发矣！’ 未几，果勒令就开先殿之西张素画《百猿图》，命近要中贵人领其事，仍先给粉墨之资二百千。画猿才十余枚，感时疾而卒。”1从以上画载可以看出，易元吉从一介民间画工一跃而成为一名宫廷画师，当然十分高兴，有了这样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不仅信心十足，而且激发了极大的创作热情。他奉命画孝严殿内御座后面的大屏风，分为三扇，中间一扇上画了鹁鸽、太湖石与牡丹，左右两扇上画上数只孔雀。别致的构图，精巧的布局，神奇的画笔，皆精妙入微，很快便声名远播。之后不久，易元吉又奉诏在开先殿西厢画《百猿图》，可是才画了十几只，就突然因病猝死。对于他的死因，流传的另一种说法是因其画艺超群，为人所妒而遭鸩杀。米芾就在《画史》中这样记载：易元吉在为孝严殿作壁画时，“画院人妒其能，只令其画猿猴，竟为人鸩”。这种说法应该有一定的可信度。不管是自染时疾暴卒，还是被他人毒杀身亡，对易元吉来说都是极大的不幸，真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对于易元吉的死，时人无不惋惜，许多文人更感痛惜。北宋贤臣刘挚对易元吉的人生际遇和不幸之死深表同情和叹息，他在《题易元吉画猿》诗中写道：“吾知画者古有说，神鬼为易犬马难。物之有象众所识，难以伪笔淆其真，传闻易生近已死，此笔遂绝无几存。安得千金买遗纸，真伪常与识者论。”这首诗表达了对易元吉的推崇，也表明易元吉死后传世作品很少而显得非常珍贵，以致有人伪造其画，用以假乱真的手段去赚钱，这从反面证明易元吉绘画艺术的高超和在当时画坛的崇高地位。

　　二、易元吉画迹画艺

　　易元吉精力旺盛，又勤于耕耘，短短一生创作了大量绘画作品，仅《宣和画谱》所著的易元吉共计有245幅，其中猿猴画占40件，是该书中所列作品最多的画家之一。易元吉以画猿猴的成就最高，被称为画猴大师，是当之无愧的。他独辟蹊径，选择猿猴作为自己绘画的主攻方向，是有独到眼光的。因为“对于猿猴的描绘，除南北朝时期的新疆克孜尔、森木赛姆等石窟壁画中有过大量生动的描绘外，在内地画家的笔下似乎还是一个空白”2。（见徐建融的《宋代花鸟画十论》，2008年上海大学出版社）易元吉敢于“超轶古人之所未到”，以此作为突破口，以画猴的高超技艺和杰出成就填补了这个空白，开创了画猴艺术的新纪元。他与一般的宫廷画师在画风上大不相同，他的画透出一种独特的“野逸之趣”，这是他的独门绝技，所以米芾称他为“徐熙后一人而已”。这无疑得益于他的野外写生。正因为他长期对描绘对象有近距离接触和细致观察，才能将心传目击之妙写于毫端之间，收到妙笔生花的效果。他的很多画作，都以“写生”命名，如“写生太平花图”、“写生石榴图”、“”写生葡萄图“等，可见”写生“在易元吉绘画创作中的作用和意义是何等重要。

　　易元吉以画猴著称于世，导致一般世俗认为，易元吉只会画猴，不会或不擅长画其他物件，这是一种偏见，是因为他画猴的名声太著而淹没了他的其他才名。对此，米芾深感不平，他说：“易元吉，徐熙后一人而已，善画花木、菜心、翎毛，如唐（希雅）、徐（熙）、后无人继。世但以猿猴称，可叹！”沈括在《图画论》中也说：“惟有长沙易元吉，岂止猿猴人不及。”其实易元吉多才多艺，是一位全才型的绘画大师。除画猿猴外，他还画过獐、麋、鹿、虎、犬、猫、鹤、雀、鸡、鸭、白鹭等动物及南果、海棠花、太平花、丁香花、婆罗花、梅花、枇杷、紫竹、木瓜、青菜等植物；对于山水，据说他也能信手拈来；而且都能画得活灵活现，各尽其妙。据说他在杭州都监厂画了一只鹰，吓得梁上的紫燕都不敢下来做巢。他作画一丝不苟，每幅画都能生动逼真，维妙维肖。他就是这样在精通众多题材的基础上真正做到了博而有专。人们评论说：“元吉平日作画，格实不群，意有疏密，虽不全拘师法，而能仗义古人，是乃超忽时流，周旋善誉也。”话虽不多，却道出了易元吉高超画技的奥秘。

　　易元吉的花鸟画，尤其是猿猴画，生动逼真，形神兼备，表现了极高的艺术水平。他的獐猿画不仅在艺术上达到第一流的水平，而且在中国古代绘画史上具有开拓绘画题材的意义。所以古代绘画评论家把獐猿画看成易元吉的专工独诣，认为是“世俗之所不得窥其藩”的绝技。许多名诗人也纷纷题咏表示赞赏，如秦观的《观易元吉獐猿图歌》、张米的《獐猿图》、范成大的《题易元吉獐猿两图》，黄庭坚的《易生画赞》、等，足见易元吉在当时就备受赞许和推崇，在画坛画史的地位不容忽视。

　　三、易元吉猿猴画的意义和影响

　　易元吉猿猴画的重要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

　　一是在易元吉以前，猿猴画几乎是一片空白。易元吉将猿猴列入绘画题材，成功地塑造了猿猴形态各异的形象，成为自古以来以画猿猴名世的第一人，表现出“敢为人先”的湘人气派。因此，易元吉的猿猴画在中国古代绘画史上具有开拓绘画题材的重大意义。从此，有了猿猴入画，中国山水花鸟画的艺术长廊上增添了新的描绘对象，而且还将启发和引导后世的画家们不断地去开拓新的艺术题材，从而使画苑变得更加多姿多彩。

　　其二，猿猴本是最具灵性的动物之一，它聪明、机智、敏捷、顽皮、滑稽、目光有神、模仿能力强，向人讨食、与人戏耍，做得像模像样，惹人注目，为人们所喜爱。在动物园里，围观最多的便是看猴子的跳跃、翻腾、攀援、追逐、嬉戏、打闹、依偎等种种奇妙的表演，它们的种种恶作剧常常会使围观人群发出一阵阵哄堂大笑。由于猿猴和人类的亲近关系，猴子似乎与生俱来就与人类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国自古以来就把猴子列为十二生肖之一。由于“猴”与“侯”谐音，在一些图画中，又演绎出“封侯挂印”（一只猴子爬在树上挂印）、“马上封侯”（一只猴子骑在马背上）、“辈辈封侯”（一只猴子骑在另一只猴子背上）等成语，于是封侯便使“猴”增添了一种吉祥、富贵的象征意义。可是，从魏晋南北朝到唐宋时期，一些文人在其文学作品中常把猿猴及其啼鸣作为他们惆怅失意心情的衬托。如郦道元《水经注·江水》中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白居易《琵琶行》：“杜鹃啼血猿哀鸣”；王昌龄《送魏二》：“愁听清猿梦里长”；北宋杨蟠《寄东山禅师》：“猿啼只自闻”，等等，都是借“猿啸”、“猿哀”、“猿啼”、“猿鸣”来表达文人愁苦悲哀的心绪。这样，就给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猿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是易元吉的猿猴画扫去了蒙在猿猴脸上的沉积和郁结于心的哀愁，还了猿猴原本自然的真面目。易元吉所画的猿猴，或灵动顽皮，或滑稽可笑，或憨态可掬，或亲情可依，令人耳目一新。不仅看不到猿猴惆怅苦闷的形态，反而能够欣赏到猿猴活波天真的野趣。如易元吉《猴猫图》，画中描绘的是一只被绳子栓着的猕猴，两只小虎斑猫，结伴路过此地，那知一刹那间，猴儿出手挟持住其中一只，另一只则是落荒而逃，回头张望；这只老练的猕猴得手后洋洋得意，喜不自禁。小猫的惊恐、警觉，猕猴的沉着、欢快，所有的细节都刻画得细致而传神。易元吉作品，完成了猿猴由愁怨苦闷向欢乐吉祥的艺术角色的有力转换，带给人们更多更好更健康的艺术享受。

　　易元吉心仪猿猴，对猿猴情有独钟，用“写生法”创作出大量优秀的猿猴画作品，并在作画时将人的情感融入猿猴世界，使画中呈现出一种自然天趣的人性化境界，引领观画者身心超脱，回归自然，趣味无穷。他的画猴艺术，不仅影响当时，更影响后世。继易元吉画猴成功以后，继之画猴者一代接着一代，画猴作品一批批涌现。如南宋画僧法常就画有《猿图》，南宋还出现过不少佚名的猿猴图；元代画家颜辉曾作《百猿图》；清代画家沈铨画有《蜂猴图》；现代画家中张大千、高奇峰、赵少昂、齐白石、何香凝、汪慎生、王梦白等也都作过猿猴画。他们这些猿猴画，无论是工笔、写意画法、还是两者兼工，都或多或少要受到易元吉技法的影响。

　　易元吉猿猴画对花鸟画坛的影响是如此深远，而对民间的影响则更为广泛。易元吉及其以后的画家们猿猴画艺术的影响深入到民间以后，就形成了与之相关的民俗。如山西、陕西、内蒙等地的“护娃猴”石雕、湘西猴儿鼓等。一些少数民族至今还保存着崇猴、尊猴、敬猿的猿猴图腾。在文艺史上出现了猴戏和写猴的小说，清代就涌现出了杨小楼、邓发祥等猴戏大家。吴承恩在《西游记》中成功地塑造了“石猴”孙悟空的光辉形象，在当代影视剧中，六小龄童扮演的美猴王孙悟空，早已深入人心、家喻户晓。毛泽东对孙悟空更是赞赏有加，多次以诗词讴歌其斗争精神，其中“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都是脍炙人口的名句。可以说，北宋以后猿猴画从发展到成熟，历代人民对猿猴的衷心喜爱，从某种意义上说，易元吉功不可没。

　　参考文献

　　[1]宣和画谱[M].

　　[2]徐建融.《宋代花鸟画十论》[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8

　　申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