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快速拉升的郑忠水墨

  • 来源:投资者报
  • 关键字:郑忠,水墨
  • 发布时间:2014-09-09 13:48

  不是说郑忠现在就是大师,就已开宗立派,那是捧杀。但郑忠有了自己的面目,不再是谁的表亲,也不持某一家的衣钵。他走在自己的路上

  刚刚在上海办完“艺术与酒·郑忠水墨展”,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北京,参加将于9月11日在北京通州宋庄艺术东区古玩城傅泽南美术馆举办的“别有意境开天宇·郑忠水墨作品展”。自从《投资者报》刊发了《郑忠——新水墨时代的原始股》之后,郑忠的作品就此进入了一个快速拉升的通道。

  郑忠水墨的价值从他目前受欢迎的程度来说可想而知。那么,郑忠水墨的艺术性又如何呢?

  好水墨的三重逻辑

  对于中国水墨来说,水墨问题在中国近现代艺术发展进程中屡屡成为新潮流的核心巨浪。理由很简单,水墨是中国艺术精神中挥之不去的情结和逃脱不掉的心结。

  水墨问题集中起来,无非是“水墨是什么或什么是水墨”、“水墨怎么搞或怎么搞水墨”两个核心问题。众人的态度无非是以下几种:坚守传统趣味的老派、以实验水墨作为先锋理念媒介的新派,或者是依据个人天分恣意发挥的自由派。无论何门何派,恐怕都赞同艺术当随时代俱进的闪烁之词。在艺术多元化的当下,统一的艺术标准似乎成为苛求。不同的立场自然有不同的游戏规则和标准,我们也只能在多元语境中寻求一点共识的平衡。

  抛开趣味格调等限制性条件不论,我们姑且提出评判好作品的三重逻辑:其一,并不在意是否具有“当代性”(或“现代性”或“后现代性”),而关注作品本身的精彩程度。其二,并不在意采用何种媒介,而关注作者是否巧妙、恰切地通过所选媒介将其想法(不仅是观念)表达到位。其三,并不在意宏大叙事还是日常琐事,而关注是否与当下事物存在联系抑或提出问题。

  曾以版画家成名的郑忠最近推出了他的系列抽象水墨作品,包括《谷音系列》(2008-2012)、《碣石篇》(2013)、《极地系列》(2014)、《异境系列》(2014)等。都让人眼前一亮,拍案叫好。郑忠对于拓印技术的控制力和泼墨技法的领悟力,在作品中集中爆发出来。在大效果上,作品采用泼墨控制画面的结构和层次,笔势豪放墨色淋漓自不必说,更因隐弃了具象的轮廓而润泽了气韵的流转。加之作者擅长的拓印手法,将自然空间的质感层层渗透到纸面,形成新颖别致的抽象视觉体系,颇有“独得玄门”之感。画面不是简单的一气呵成,而是浑然天成与精心控制两种力量之间的微妙博弈,如太极推手般在画面上包裹了隐约可见的生动气息,再加之分寸有度的色彩,让整个画面鲜活起来。整体布局也深得传统水墨之精髓:“古人用笔,极塞实处,愈见虚灵。”“虚处实则通体皆灵,愈多而愈不厌,玩此可想昔人惨淡经营之妙。”

  这组作品无论在理念、技法和审美趣味上,都与西方的抽象体系和符号化的实验水墨毫不搭界。它的抽象美感源自中国传统的艺术精神,从水墨的意蕴中陡然而生,既突然又亲切,让人根本来不及想起所谓西方的冷抽象热抽象,抑或是严重符号化的实验水墨。它们是如此凌厉直接、直射人心,又厚润华滋,回味绵长。在情趣格调上,倒是可以从传统审美趣味的品调中一一找到。既有雄浑、豪放,又有沉着、劲健;既得缜密绮丽之妙,又含自然、含蓄之味。

  好作品明眼人一望便知毋庸赘述,因此不是本文的重点。在关于“好作品的三重逻辑”上,这组作品第一眼让人很难一下子说清它到底是传统还是当代,倘若用“现代性”和“后”理论来阐述,恐怕也可洋洋洒洒落笔成海。知其佳而言其所以佳,如果我们更深入地讨论另外两重逻辑,看郑忠如何“将他人生持续性的感悟用极为巧妙妥帖的方法融入”自身的艺术创作中;看郑忠如何以虚灵天真的自然图像返照充实大气的深层美学理念和精神维度,借此反省时下人们精神气度的重大问题,读画的体悟就会显得更加饱满盈实。

  我们权且从郑忠的艺术经历说起。郑忠成名很早,1993年其版画处女作《米字格系列之一》就获全国版画展银奖和美国廖氏版画奖。1997年中央美术学院的版画名师广军、吴长江等人欣赏其作品,推荐其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展,当时在艺术圈里算是颇有名气。

  但其“完成最初建设”却要把时光穿梭到1979年。是年郑忠以17岁的年纪入海军南海舰队服役。七年的潜水员生涯未必真的使他“深刻地感悟出人生的真谛和艺术的本质”,但如郑忠自己所言:“当初潜水员生涯从海底出水”“我的脊柱承受过若干个大气压的重爱,我已经完成了我最初的建设。”这是心灵与眼界的建设,也是他此后三十余年艺术生涯的根基。

  退伍后,郑忠考入南通师专美术系,毕业后,不甘寂寞勇于尝试的他就像当年无数投身改革热潮中的热血青年一样,在社会大潮中激昂翻滚过,当过技术工人,开过公司做过老板。上世纪90年代初期,在丝印厂当工程师时,他潜心研究传统工艺,研制开发的项目获“一九九二年全国星火计划成果专利技术博览会”金奖和“全国青年科技博览会”金奖等,并获得国家专利。凡此种种,足见其勤思刻苦,永远充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牛劲!也可见其在技术方面用力之深。

  但艺术才是他终极热爱的东西。同一时期,他逐渐回归艺术。在进入中央美术学院学习之前,他的艺术功底和艺术观念其实已经成熟。随后十几年,正如郑忠自己在感悟中写的“北漂、西上(客座西安美院)、南下(入驻深圳观澜版画村),回溯(回到生身之地长江三角洲的古邑青墩)”,他的质朴本真和野性,使他不甘在当代艺术的江湖盛宴中觥筹交错,而是将其视为游弋体验的大游戏场。较之于潜水员在海底受到的大气压,郑忠在世俗的游戏场中寻找精神的空灵。于是,因为游离于主流之外,自然一直不为人熟知。

  郑忠水墨的铿锵侠气

  初见郑忠的人总会发现他身上带有的铿锵侠气,熟悉后又感觉到他本性中的魏晋风骨,充满了一啸傲然的激情。事实上,他也过着笑傲江湖、“目送归鸿、游心太玄”的快意人生。而且你会发现,有灵性的人,身上总有某种气场,同气相求,这样的人总能汇聚在一起。纵观郑忠的人格魅力,有些品质是极为突出的。质朴本真的他,爱艺术为其生命,简直到不疯魔不成活之境界。艺术早已不是他谋生之手段,而是其远大志趣和责任感之依托。几十年来修身健体,练就了超强的体格和意志力,成为他勤奋忘我的艺术创作之保障。天赋异禀的他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加之勤思不辍,使之以创新作为其做事之基本准则。身为“野性动物”的他,能抛开艺术江湖的世俗牵绊,排除一切杂务,栖丘饮谷,有独立的艺术思想和人格,不从众不媚俗,但又能兼容并包,吸纳古今中外之养分。

  郑忠的艺术经历造就了其现阶段的作品。粗率来说,从最初大海深处的潜水员,到工厂的技术工程师,是从野性到技术的提升;之后从艺术院校的学子,到纵横南北寻艺的艺术家,是从技到艺的提升;随后沉浸于江湖山林,吞吐宇宙,研读古籍,是从艺入道的过程;最后返照艺境,创作出上述的抽象水墨,这是由道返艺的洒脱。

  郑忠有很高的版画素养,这不仅表现在其娴熟的技术方面,更是对版画作为“心印”这一高级层面的理解。当代艺术界,不存在一种单纯具有所谓“当代性”的媒介,靠媒介完成当代性的艺术家只是投机者。艺术家自身的想法,才是当代性的重点。而如何用巧妙恰切的手段将想法融于作品,才是作品的妙处所在,艺术家的水平也高下立判。

  郑忠本初来自海洋,之后游走于山林,至此选择了以抽象水墨作为其追求艺境媒材的新阶段。抽象的逻辑常常是理性与激情的碰撞,是理性驾驭和激情跳跃的双重舞蹈。郑忠的创作显然希望在这支双重舞蹈中寻求精妙的平衡,并加上一个悟性游弋的领舞精灵,让艺术的巧思幻化为最直截了当的艺术手法(如聂危谷兄所言)。用最简单的方式直摄人心,才是最高妙的。这就是谢德庆所说,“最好的艺术,应有一种能将观众一击制胜的力量。”日复一日对艺术的追寻,千帆过尽如痴如狂的执迷,最终凝练成这些抽象的艺术语言。

  海洋是郑忠人生和艺术的起点,也是他最重要的切入点和根基。水本无色,光韵使之成彩;水本无状,气息使之成形。七年的潜水员生涯,开启了郑忠的心眼和见识,也萌生了他最基本的悟性。上善若水,天下水之最大者,莫过于海。传统中国画家常说,搜尽奇峰打草稿。在郑忠那里,可谓拣尽浪花听海音。而这海音已不只是海洋之气魄,亦为宇宙万物之缩影。

  版画家与水墨画家,与其说是一个是规规矩矩,一个是恣意洒脱,不如说,前者是儒家的郑忠,后者是道家的郑忠。一个是潜心于社会系统中,规规矩矩的艺术家,一个是放任于山林之间,吞吐宇宙八荒的自由人。中国传统水墨中笔墨的偶然性,是艺术家与造物主之间的游戏,是有灵性者方能得之的玄妙。西方文化中若要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要么成为造物主的忠实仆人,要么与魔鬼达成某种交易。但在东方文化中,这种人神之间的灵性之合,只能看悟性和机缘。只能是不懈追求和豁然顿悟之结果。

  “言志”是水墨的精髓

  当下艺术家流行用艺术表达个人经验和体验,但不在乎该经验和体验的宏观意义。背后的逻辑是,个人的即是大众的,鲜活的即是有价值的,独特的即是创造的。无论观念、政治、各种学理和符号,艺术关心的最大的根本问题,永远是人。艺术即人,永远不会错。艺术作品承载的不再是宏大叙事和政治主旋律,这无可厚非,但是有雄心的艺术家恐怕不仅只是记录时代的气息,更要倡导某种人类精神或表达相应的立场。

  郑忠一直以来都有极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甚至带有强烈的宿命感和神秘主义。他之所以选择抽象水墨的形式,倒是与周韶华当年提出的“全方位观照”的创作方法不谋而合。“把天、地、人融贯一体,过去现在未来联成一片。”“把对整体的宏观把握渗透到形象底蕴的精微表现上。”“把纵向、横向和多层次的观察与想象连接起来。”(引自彭德《视觉革命》)

  与符号化的实验水墨和纯粹形式主义的抽象艺术不同,郑忠试图凭借自身的修养和精神气度为作品增添厚度,使之不再拘于小观念,小里小气,仅仅停留在“字谜”的小格局小趣味中,或者重利轻义迎合市场,一眼看到底的俗物,而是如传统水墨精神推崇的“可以居,可以游”,甚至可以“言志”可以“永言”的精神结晶。

  以水墨抒写自由性灵是中国文人画之精髓,但传统文人画之至高境界也只是达到意象性和抽象性,真正的抽象在形式上和理念上都仍是尚未开垦的处女地。以抽象水墨的方式来实现中国文人画在新时代的新发展,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方向。文人抽象水墨和一般抽象水墨的区别在于:水墨情调本身的自由奇谲,只是形式上的趣味。最高品格的艺术,并不只在形式本身停留,而是用形式带出一种精神体悟。当然,首先水墨形式必须足够好,才能把艺术家的想法带出来。而且,艺术家还要留给观众以足够的空间,使观众最终获取的,将不局限于艺术家本身的观念,而是与天地合。这即是米开朗基罗所说的,艺术家不过是造物主的仆人,造物主借用艺术家的手,把神性的光辉呈现给观众。

  在提倡多元和锐意进取的当今艺坛,艺术不可遏制地必将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璀璨格局。但无论关于水墨的讨论如之奈何,郑忠这一路的艺术家一定能成功,因他们继承或试图继承中国艺术精神之文脉,也同当今世界艺术潮流顺应不悖。也正因此,应了袁运生先生的话,在当代艺术语境中,有胆者不乏其人,但能真正直摄灵魂者,才最珍贵。

  吴啸雷/文

  (作者为中国美术家协会、北京双年展办公室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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