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桑吉便叫醒我们,打着手电筒开始备马,我看到远处的雪峰被第一缕阳光照得金光四射。
我屏住呼吸,收紧鱼线,静待那一刻的来临,只为在那遗世天堂般的高原上钓获一尾裂腹鱼。
6月的成都,气温高得已经开始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了。每年这个季节,我都会对自己说,高原上的雪化了、草绿了,花开了,是时候去山里走一走了。这一次和以往一样,我约上朋友,背上帐篷,驾车向西而去。目的只有一个,在那遗世天堂般的高原上钓获一尾裂腹鱼。
车过都江堰,我看到宽阔汹涌的岷江在这里被降服,然后平静地流入成都平原。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这浑浊汹涌的江水难道预示着此行会有凶险吗?不久,我们便进入深山峡谷之中,几年前的汶川大地震给这里带来的伤痛依然历历在目:这里路况急转直下,各种碎石路面、漫水路面和漆黑的隧道不断折磨着我们的神经。从未上过高原的朋友握紧扶手,不断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鲜花盛开、雪山环绕的圣地?不过还好,没过多久,越野车居然将我们毫发无损地带离了这条魔鬼路段。翻过海拔4000余米的垭口,天空突然拨云见日,成都那高居不下的PM2.5已经被我们甩在山下,前面就是雪山、海子(方言,湖泊)、野花和森林了。朋友的疑虑也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下车站在垭口上,看着那些雪山,发起呆来。
5个小时以后,我们驱车赶到藏族朋友桑吉家里借住。女主人热情地给我们煮好了酥油茶,说桑吉今天上山采虫草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就在这时,天色突变,一阵闪电雷鸣过后,密密麻麻的冰雹从天而降。抬头看远处,桑吉被冰雹打得连滚带爬从山坡草地上跑下来,我们又着急又觉得好笑。后来,桑吉安然无恙地回到家中,却被我们嘲笑得只顾喝酒。酒过三巡,我问起桑吉:“我知道藏族人不吃鱼,但是你知道这附近的水里有鱼吗,都是些什么鱼?”酒后的桑吉也不避讳:“有,以前多,都被外人打光了。但是我知道个地方,那儿没人去过,多得很。”桑吉此话一出,我和朋友两眼放光,赶紧问:“哪里有?我们钓到会放流的,不吃的。”桑吉说:“那地方远哦,走路都要走一天!”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桑吉便叫醒我们,打着手电筒开始备马,我看到远处的雪峰被第一缕阳光照得金光四射。忙完所有的事情后,正式上路时天色已经大亮。我看着漫山遍野的高山杜鹃和马背上的竿筒,心中激动万分。不过,我们的兴奋劲儿很快就过去了,只用了半个小时,海拔4000米的负重攀登和徒步就把我俩击退了。我们歪倒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灌水,大口大口地喘气。桑吉在那边抽着烟,嘲笑我们,好像是在报昨天的“仇”。但是,钓鱼人是没那么容易被击败的,我们休息片刻后再次上路。经历了无数个泥水坑、灌木丛和陡坡之后,我俩已经筋疲力尽。下午1点时,我们终于走完了全程的——一半。
鱼,是我们继续向前的唯一信念。
我们抵达桑吉说的海子时,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见天色依然大亮,我们赶紧忙着“安营扎寨”。我让桑吉给我们扎帐篷,然后自己用颤抖的双手装鱼竿、穿鱼线、上毛钩。那一刻,我双腿抖得站不住,双手抖得穿不上线,前者是因为劳累,后者是因为焦急。我好不容易组装好一切,抬头环顾四周:好家伙!周围全是雪山啊!这海子就是雪峰中间的一块翠绿的宝石呀!这景色简直美得让人难以置信,宛若人间仙境。朋友突然说:“我不钓了!”然后跑去架上三脚架等星星,改玩延时摄影了。没办法,钓鱼人与伪钓鱼人只能就此分道扬镳了。
我站在水边,按照平时的习惯先找入水口。不远处,一条雪山溶水汇成的河流缓缓流入眼前这个海子,水流冲击形成的浅滩末端,有水花不时闪现。呵呵,等的就是这个!我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先挂上18号武夫毛钩试钓,当毛钩缓缓地飘落在水面上时,甚至引来了其他昆虫的围观。我打算屏住呼吸,收紧鱼线,静待那一刻的来临。突然间水花四溅,浮在水面上的毛钩便消失了。我立即扬竿,中了!一条漂亮的裂腹鱼在空中不断挣扎着。那一刻,所有的艰辛、疲惫与疼痛都烟消云散,我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半小时中,无数的小裂腹鱼前来报到。眼看落日渐渐将雪山映红,我心中生出贪念,想钓一条大鱼上来,于是闪身到大水面附近,准备最后一击。

我换上12号若虫,将它稳稳送入水中,收线,中鱼了!对小鱼已经麻木的我,毫不在意地扬起竿子。可是,竿子还没扬起到一半,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拖了回去。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左手还来不及松线,0.8号的子线便“啪”地断掉了,剩下的主线全部反弹回来,绕在自己身上。这是我在鱼塘钓大草鱼时都没有遭遇过的爆发力!我惊呆了,整个人呆立在这川西的绝色美景之中,可是心情却跌落到了极点。也许,是我太贪婪了吧。我想吼,却没法发声;我想哭,却也哭不出来。这时,太阳已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之下了,天边只剩下最后的一点亮光。我打开手电筒,收起鱼竿,回到营地。这次探钓是成功还是失败?水下强劲的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一时间,我百感交集。
第二天早上,天刚一放亮,我又来到水边。水面上蒙着一层薄雾,细看水中央,还飘着一层薄冰。我草草地抛投了几竿,可惜没有一个鱼口,鱼儿们或许还在睡觉呢。回到营地,将马备好,我们又开始了一整天的返程之旅。我的心中突然充满感激,在离家并不十分遥远的这片大山里,原来还有这么多没有被惊扰过的鱼儿,真希望它们可以在这片干净的水域里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它们或许还不知道有多少河流湖泊已经满目疮痍。
你们等着我,我还会回来的。
撰文、摄影/吴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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