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里，踢不了现代足球

　　在前几年出版的一本《利物浦秘密球探》书籍，详细描述了“球探”这个看似神秘工作的情况：他们每天开着一辆老式的福特车，飞驰在英国的国道上。汽车里塞着快餐汉堡包，喝了一半的汽水，副驾驶座位上塞满了各大报纸的体育板和比赛记录笔记。他们今天还在切斯特郡的几家业余球队观察球员，明天就北上去了格拉斯哥……但那是在上世纪60至80年代的英国。

　　在上世纪90年代英国青训营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之前，很多顶尖的职业俱乐部一个很大挖掘球员的渠道，就是业余联赛。比如利物浦的阿兰·汉森在加盟红军之前是格拉斯哥一家业余俱乐部的小球员，而他就是利物浦的秘密球探特温特曼挖掘出来的。高科技简化了很多工作，青训营也网络本土乃至全球的优秀足球苗子，但是当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之后，事情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本赛季，来自英国本土顶尖青训营的阿森纳球员并没有发挥出期待中的潜力，他们也成了枪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原因之一。

　　少时成名，大未必佳

　　现在说阿森纳陷入危机有点危言耸听，毕竟枪手这些年来一直在前四之列风雨飘摇，但从来没有丢掉过欧冠资格。但和不少枪手球迷期待的冠军荣耀，相距也比较遥远。只不过在过去这周枪手经历的两场比赛，足够让温格哑口无言。

　　温格可以批评曼城、切尔西受到金元的鼓舞，在财政上引发不公平的竞争；也可以批评斯托克城、西汉姆、博尔顿等传统英式球队打橄榄球、反足球。但是这两个借口无法沿用到安德莱赫特和斯旺西身上。这两支球队拥有的资源比阿森纳少，但他们踢的足球风格也很技术流，他们就用流畅快速的反击，打垮了阿森纳。被温格寄予厚望的本土新秀群，并没有起到有效的作用。

　　在和斯旺西比赛中首发了5名英格兰本土球星，除了吉布斯之外，其他球员都是枪手从其他英超球队的青训营挖来的。钱伯斯、张伯伦和替补席上的沃尔科特都是南安普敦青训产品，维尔贝克受业于曼联青训营，拉姆塞在加的夫城度过7年青训时光———而无一例外，这些球员在青训踢球时就已经小有名气，被视为未来之星受到很多顶尖球队的关注。

　　遗憾的是，这些球员和枪手这些年表现吻合———时有精彩的灵光一闪，但却一直受到伤病的影响，导致出场次数受限制，而表现也很不稳定。拉姆塞上赛季初有着惊艳的发挥，但是赛季中期受伤长期缺阵，回到赛场上始终没有回到原有的状态。张伯伦和沃尔科特因为踢球的类型，很容易受到肌肉的伤病。而钱伯斯加盟之初虽然有很好的表现，但在和斯旺西的比赛中被对手完爆，也很是难堪。

　　威尔谢尔的发挥一直有争议。保罗·斯科尔斯上个月在《独立报》的专栏中曾经专门点评过威尔谢尔的发挥，称他在上一个国家队比赛日的表现很抢眼，“目前，杰克是英格兰发挥最好的球员。”斯科尔斯认为威尔谢尔技术化的踢球风格，给英格兰增加了另一个维度的进攻，他的短传渗透本来就很出色，随着英超比赛经验的积累，他的直传和长传也日见功力，“你不能忽略一个中场和前锋在配合时眼神的交流，杰克在不久前的采访中提到他和鲁尼的默契，我完全认同这点很关键。”

　　然而，时有精彩的发挥，但却容易在球队踢逆风球时整体处于萎靡的状态，英格兰的小将们这几个赛季始终没法摆脱这样的印记。

　　“我们变得更加软弱”

　　不知道是不是对球员气质的失望，温格在本赛季有了另一种哲思———欧洲的街头足球已经要消失了。有不少人认为鲁尼可能是英格兰最后一个经典的“街头球员”，这种定义有几个方面，一个是他的草根出身，另一个则是鲁尼踢球风格拼命不惜力，有着街头足球斗狠玩命的特点。而在阿森纳球员身上，很难看到这些特点。

　　当桑切斯在阿森纳大放异彩，记者问及这位智利边锋球员时，温格一如既往用非常哲理的态度对待，“我相信我们现在住的社会整个都在发生变化。比起30年前，我们受到的保护更多了。我们在变化，我们变得更加软弱。南美人踢街头足球，或者在公园踢球，和朋友踢球。对他们来说，在日常俱乐部训练之外，还有很多踢球的机会。”

　　而自从英格兰青训营在上世纪90年代诞生以来，职业球员的确受到了很多保护，青训营的任务是为一线队输送人才，他们的成长被非常近距离的观察，也不会在俱乐部以外的场合踢球，避免受伤。比起前青训营时代年轻球员可能要在业余球队打拼，博取职业球队的关注，现在青年球员成长环境温柔得多。

　　温格说：“可能在我们的历史上，街头足球已经消失了。在街头踢球，如果你是10岁的孩子，需要和15岁的孩子一起踢，你必须展示给他们看你足够好，你得去奋斗，去抢那些你根本不可能抢到的球。而当一切变得程序化时，你不会太发展自己的个人技术，你的奋斗精神。在我们的足球中，少了那些元素。”

　　在现代足球，个人主义不被推崇。球员———尤其是英格兰球员，从小就被培养成为一个团队成员。个人技术的发展是额外的奖励，但首要是为球队服务。即使是鲁尼这样的球员，在南美也称不上典型的“街头球员”，他的风格和苏亚雷斯、桑切斯都有差别，真正的街头球员需要一点独狼的怪脾气，而鲁尼已经在曼联的体系中被“调教”得甘心当绿叶。

　　缺失的精神领袖

　　可能是桑切斯加盟枪手之后的风光无限，反而引发温格的反思，“我们得问问自己，我们能给青训营加一点什么东西，才能让这些街头足球回来。”枪手总是在圣诞魔鬼赛程掉链子，这似乎成了近年的习惯，球队在逆境时候需要硬朗的气质，难免不让温格怀念刚刚执教枪手时他手中的“五虎上将”，以希曼、迪克逊、亚当斯、基翁和温特伯恩为首的防线，作风硬朗强悍，这种做派延续到了维埃拉，但是在近十年来枪手始终找不到这样的精神领袖。

　　温格对前锋的看法同样反射出目前困扰温格的东西，“如果你看看欧洲足球，南美是目前唯一培养前锋的大洲。欧洲至少80%的前锋是南美人，而如果你看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英格兰，甚至是我在1996年刚刚到阿森纳那会儿———每个俱乐部都有前锋：他们能冲顶，几乎能争抢每个传中球。现在少得多了，德国这次去世界杯带上了克洛泽，他都已经36岁了！”温格很苦恼硬朗的球员越来越少，在前锋这个位置尤甚。

　　关于“欧洲80%的前锋都是南美人”这个事实我们还有待查证，但如果分析一下目前欧洲本土的顶尖前锋，的确能符合温格的判断。在哲科、伊布、范佩西、鲁尼、莱万多夫斯基、本泽马之外我们很难数出更多。而他们的成长背景，都不“娇生惯养”。鲁尼出生草根；莱万多夫斯基是在波兰，小时候家中没有PS游戏机也没有洋快餐；伊布、本泽马和范佩西小时候都在街头踢球，范佩西在个人自传中描述过小时候如何在街头的“笼式足球”里锤炼自己的球技。这样的成长环境，很少出现在英格兰球员身上，尤其是在伦敦。

　　《泰晤士报》记者罗里·史密斯在2013年去哥伦比亚采访时，和一位前河床和维拉的球员胡安·安赫尔聊天，聊到了英格兰为了培养年轻球员打算投资建造训练基地，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安赫尔目瞪口呆，“我们不需要这些顶尖的训练设施，他们自己就会成长，就好像庄稼在地里成长一样。”这可能是街头足球的真正艺术———给他一块任意的场地，他都能成长。温格已经感受到了青训营的缺陷，但要想找回枪手的硬朗，却也不是朝夕就能达成。

　　记者 陆逸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