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秘密调查师永城:误打误撞实现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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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4-12-03 16:36
北京,国贸。繁忙的星巴克咖啡馆,一尘不染的精致男人,有着深邃的目光和低沉神秘的声音。“我们的产品,是秘密。值钱的秘密。”他用这一句简单陈述,把美丽的海归女博士燕子带入那被称之为“CBD幕后之眼”的神秘世界……这正是都市悬疑小说“秘密调查师”系列的第一部《黄雀》中的情节。
秘密商业调查,上世纪70年代在华尔街悄然兴起的一个专业性极高的行业。它整合了经管、金融、法律、经侦、谈判、安全、电脑和互联网、乃至政治学和历史学等诸多方面的知识和技能,为任何以商业合作、竞争、反欺诈、纠纷和讼诉以及危机公关为目的的商业行为提供至关重要的帮助。西方银行家、企业家和公司高管们曾送给它一个神秘的名字:“华尔街的秘密之眼。”在40年后的今天,这些“眼睛”已经遍布全球,被业内人士誉为“CBD里的福尔摩斯”,此行业已成为投资领域最前卫也是最重要的技术工具之一。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为跨国公司和金融机构提供秘密服务,调查其合作伙伴的背景,以及公司内部的各种欺诈和舞弊行为。
“秘密调查师”系列作品的作者永城,正是在华多年的“商界福尔摩斯”。永城的名下贴有许多标签:斯坦福高材生、机器人工程师、外企高管、同声翻译、资深商业反欺诈调查师、悬疑小说作家……每个标签背后都有着一个不平凡的奋斗故事,但每个标签又都不能让他心满意足。8月17日下午,《留学生》记者在广州见到了这位不停地在改变人生方向的“福尔摩斯”。
驱使永城不停转换标签的,正是内心的一点点不安分。他告诉《留学生》记者:“我父母一直都认为我是个不务正业的孩子。从清华到斯坦福,成绩一直非常优异,又在全世界最顶尖的机器人研究室,博士论文也已经开题了,却没有走完学术这条路,没能成为科学家。就是因为我内心的那一点点不安分,促使我最终成为了一名作家。”
鼹鼠一样的生活
留学生:刚到美国留学时,有没有不适应?
永城:我是1994年出国的,那时候在清华大学读三年级,其实是很巧合的一个机会。因为好像对上世纪90年代的大学生来说,出国是最好的出路。当时清华的氛围就是所有的人都在期望毕业时出国,我那时候就提前了一点,因为我想反正是要出国的,那就先试试去申请。当时正巧密歇根大学的机械工程学院有个专门的东亚学生奖学金,只给转学学生。但因为当时国内的信息也不是很流通,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个奖学金,我到后美国才知道全中国也只有我一个人申请,所以就误打误撞地申请到了奖学金。但其实那个奖学金是比较少的,它只是给到你的学费而已。除了学费之外,它有给打工的机会。
其实,那时到了那以后,失落感特别重,因为在中国的时候,在清华,那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很好,别人都很羡慕,但一到美国,就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要去中餐馆打工,因为一开始英语没有那么好,不能去别的地方打工,只能去中餐馆。而且那个地方还没有讲普通话的中餐馆,因为都是广东人、香港人开的餐馆。而且像我们北方长大的孩子,那时候谁认识什么空心菜啊、菜心啊,搞不清楚的,然后各种奇怪的鱼,每个鱼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很可怕的,我哪知道那些鱼是什么,传菜就会传错菜,然后老板就会发脾气,会在你面前摔东西,摔桌子、椅子,骂你。所以,那时候真的是一个人生的低谷,就是突然之间从每天都觉得自己很得意的状态,变成了一钱不值,什么也不会。
而且刚入学的时候也很困难,我完全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我在清华还修的英语双学位,以前上中学的时候还得过北京市英语竞赛冠军,但是却发现,到美国还是什么也听不懂,完全听不懂,所以很焦虑。就整天拿着个小破录音机,每天上课的时候录音,希望回家来听。其实回家后也没有认真听过,因为生活也很累,早上八点钟到校,下午五点下课就赶快赶到餐厅去打工,到晚上九十点才结束,回到住的地方就十一点了。才开始看书、学习,一般学到凌晨三四点再睡觉,就一直这样子循环。
所以,那时候真的是生活很艰苦,而且很孤独,因为不太认识人,也很自卑,不太敢跟人说话,藏在这样的一个洞穴里。落差特别大。所以那时候就感觉很穷很穷,但是账户里一定要有一千美金放在那,意思就是说,如果明天我不想在这待了,我可以买一张飞机票走,所以飞机票的一千美金一定要留在里面。
留学生:随时准备回国?
永城:是的,做好了随时回国的准备。到了半年之后,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以后,才突然有好转的。因为那个时候,有一个特别意外的收益,就是考试的时候。因为我是转学过去的,那种什么流体力学、空气动力学,很专业的课,其实我是一个学期没听懂的,我根本不知道老师讲了些什么。而且你知道美国学生在课堂上是特别喜欢互动的,他们不停地跟老师聊天,而那时候我心里特别焦虑,很害怕,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我也不知道他们在问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回答什么,我就觉得他们都很明白,就我自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都是每天夜里回家自己看教科书。但出乎意料,我那次居然考了全班的最高分,知道成绩后我很惊讶,当然,它也给了我信心,就是我虽然没有听懂,但是我知道这个课是怎么回事,我看书也看懂了。所以就给了我鼓励,我就说:“好,我能留下来了。”我不会说第一个学期都不及格,那我就该回国了。
那一段的记忆特别深刻,会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你在特别孤独和完全逆境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坚持坚持坚持,坚持到了一定的时间,然后突然之间发现都有改观了,都不一样了,那种感觉还是很深刻的。而且教会了我自己永远都不要太相信自己的预期,包括在清华出国前那种觉得自己特了不起的预期,还有后来到美国之后那种跌到谷底,觉得自己根本就活不下去的、什么都不是的预期,其实都不对,所以要克服自己对自己的那种预期,可能坚持一下就不是你想象的样子,这个人生观建立了。
重新了解中国
留学生:那后来为什么还是回国了?
永城:回国的时候,主要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在一家公司做机器人,就是人工智能,给它开发那种机器人的设备。在上世纪90年代末的时候,公司想要开拓亚太市场,但因为全公司没有人了解亚洲,而我是个中国人,所以当时的公司老板就让我来做亚太市场的开发了,那我就很开心地回来了。因为那时候我是工程师,但我本身并不是那么喜欢做工程师,更喜欢做这种跑来跑去的事情,所以在2000-2003年主要是在亚洲各个地方跑,去做市场开发和建立销售渠道。但“9·11”之后,美国半导体工业整个掉下来了,公司的业务也一年不如一年,到2003年,当时公司的老板就决定把海外的业务卖掉。但那时候,我不太想回去继续做工程师,我就留在了中国。
当时也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因为那个时候做工程师或者科技类的推广这种工作,跟美国的待遇相差很远,就做了几年同传。同传实际上一两周做一次就够了,而且收益蛮好的,大部分时间我就在家里关上门写东西。但我发现其实我特别不了解中国,因为你想,从1994年到2003年这十年里,国家变化是很大的。而且我出国的时候才二十出头,还在大学里,也没有形成特别完整的价值观,再回来的时候承载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想法。我那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写个好看的故事出来,是写不出来的,写不出贴近中国人生活的东西,所以三年之后我有这个焦虑,我就想,怎么办,我觉得我特别不了解中国。而且一开始回来的时候,是跟你看到的诸多的海归问题是一样的,就是觉得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这个也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后来我就想,也许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这个纠结的心态,问题在我自己身上,因为你不够了解它,而且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它,我需要重新慢慢地理解中国的状态。所以我当时就想着要去找一家外企公司,我要跟我的那些同学、朋友一样每天上下班,这样我就能贴近他们的生活了,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正好有个外企需要一个对中美都了解英文也不错的人,我就去了。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公司还挺神秘的,每天去调查那些公司和老板的背景,去了解他们都在幕后做了些什么,这样去减少合作投资人的风险。这份工作不只让我了解了中国上班族的生活方式和心里在想什么,还了解了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我觉得这个对我的写作特别有帮助,而且这个选题也特别好,所以我觉得就是歪打正着了。
留学生:商业调查这个行业,在国内还是属于一个神秘的领域。
永城:其实这个行业在全世界范围内也很新,只有40多年的历史,最早源自于华尔街。在上世纪70年代初,华尔街有很多个并购,好多公司就想知道并购公司的背景和动机,就想找人调查。因为不知道找谁,就找私人侦探,那私人侦探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跟踪、偷拍,或者是查查这个查查那个,但他查不出商业的东西来。所以,那个时候纽约有个检察官,就是我就职大概有8年的那个公司的创始人,他是个老检察官,专门做商业纠纷的诉讼,比较熟悉怎么样去做商业调查。做商业调查的过程中呢,他就说,我干脆开一家这样的公司,提供商业调查服务不是更好吗。所以,他退休之后就在纽约开了一家公司,专业做这种秘密的商业背景调查,能够帮助合作对象的。这个行业进入中国其实特别早,上世纪90年代中期,大概1995、1996年就来到中国了,到现在也有快20年的时间了。其实做的业务也很强,在业内的声誉也特别好,待遇、影响力什么的都跟四大差不多的,就是会计事务所四大公司。但这个行业不为人知,太秘密了,而且基本上是有需求的人才会去知道它,没有需求的人不知道,它也不需要把自己的宣传扩大得特别大众化、全民化,它不做大众的全民的市场。
留学生:这个行业的入行门槛会不会很高?
永城: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为什么这么说?没有一个大学的专业叫调查专业,所以不可能说必须得用哪个专业毕业的学生来做这件事情,所以从专业门槛来说,要求并不高。但是对个人的素质要求很高,特别是年轻人,有几点很重要。第一点就是逻辑思维的能力特别强,就是我前面讲过的,这比写小说重要了,你做调查要是没有逻辑性,那彻底就别做了。像福尔摩斯的推理,推理就是一件事情能够导致另外一件事情,像调查的话,动机论是调查的核心理论,就是说你不管是做刑侦调查、经侦调查、还是商业调查,必须遵循的就是动机是什么,这个人做一件事情的动机是什么。
那另外一个,我们需要的是这个人他有兴趣挖掘东西,用一个比较通俗的说法,就是比较八卦。这个是调查的一个潜质,没有这个潜质的话,你的成绩再好,再聪明,你的性格再怎么样,其实都完全不好做调查这个工作。我们以前都有这样的经验,因为我自己面试过好几百人,聘用过几十个调查师、分析师,都会知道这个八卦的潜质特别特别的重要,特别喜欢深挖。
第三条,是一个总结归纳能力,写作能力,尤其是英文写作能力要很强。因为我们服务的这个行业的大部分客户是外企,要写成英文。而且写成英文不是简单地说我用英语会写就可以,你还得了解中国和美国文化的差异,和西方文化的差异,你能把这个中国的事情写得让外国人能看明白。
尝试商业悬疑片新突破
留学生:从清华学霸到工程师,又到很神秘的商业调查师,到现在成为小说家,你身上有很多种标签,都可以说是很成功的。那你理解中的成功是怎样的?
永城:其实我觉得,有一个驱使,这个可能听上去很俗,就是梦想很重要,你一定会有一个人生的一直想要做的事情,这件事情在潜意识里一直存在,其实有的时候它会误打误撞地给你带来很多新奇的经历。但是我觉得,还有一点就是不能对你那个梦想特别地执着,或者太急功近利。我觉得我的经历就证明了这一点,就是我其实从小就有一个想法,就是很想给别人讲故事,到美国留学的时候,就更明确了这一点,我想写东西,想写故事,但如果我对这个特别执着的话,其实效果并不好,肯定写不出真正好的东西来。我那时候把这个梦暂时放在一边了,我考虑的是,应该现实一点,做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这样可能会提供些素材。
所以我在做工程师的期间、回到中国做翻译的时候,以及在做商业调查的这个过程之中,都没有特别执着地说,我得向我的作家梦想去努力,如果我今天做的事情不能直达那个梦想,我就觉得在浪费时间。其实现在很多年轻人会有这种想法,会焦虑,因为你现在做的事情,看不出来对未来的那个理想会带来什么直接的好处,就会很焦虑,不愿意做下去。但是对于我来说,一个很重要的想法就是,我现在有了这件事情,虽然它不能直达我的梦想,但我既然在做,就要把它做好,要把它做成乐趣。不管是工程师还是调查师,我都是用这个心态去做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误打误撞地,就给了我素材,我的灵感就来了。当商业调查师我做了两三年后,觉得这个是特别好的小说素材,存在了很多年,大家都不知道,而且又有这么多精彩故事,能反射出商界的一些内幕,特别有意思,我就开始写故事了。说明我这个理想并没死,它在我骨子里存在着。
什么是梦想,这是中国年轻人特别缺乏的一个概念。中国人往往认为,梦想就是我要成功。什么叫成功?他其实不知道。照西方人的概念,梦想不是成功,梦想是爱好,就是喜欢什么。如果你只喜欢成功的话,你只是喜欢取得别人眼中认证的那种价值观,只是按照别人的价值观在生活,那你还是个傀儡,是别人价值观里的一个傀儡。真正的理想,是对一件事情的热爱,你只要热爱这件事情了,不要放弃你这个热爱,但也不要太急功近利地想要立刻取得成绩,那样的话,总有一天,它会开花结果。
留学生:你有多年的理工科教育背景,从严谨的理科生转变为感性的文人,在写作的过程中有没有受到过于理性的困扰?
永城:“严谨”对我的写作,其实益处比坏处多。我觉得人类发明语言、文字,最首要的任务是交流,你肯定要让对方明白你什么意思,否则你就不用说话了,说话的第一目的是要别人明白什么意思,那如果我写一篇小说的话,这个作用就更重要了,为什么?讲一个故事,你第一一定是讲给别人听的,第一个要求是别人能够明白你讲的是什么,这个故事是怎么回事;第二他还得感兴趣,愿意读;第三可能是你要想表达你自己,把你自己内心的东西都表达出来。那我觉得逻辑性对写作最大的一个帮助就是在于能够让别人明白你写的是什么,这其实就是逻辑,写作的逻辑,先说什么后说什么,这些事情是有关系的,为什么这几句话在一段话里,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你说了一件事情,做了一个铺垫,后面再去对应这些铺垫做出一些处理。特别是讲这种悬疑的故事,你要抓住人,要吸引他,还要误导他,给他一个新的、让他意外的结果,那这些意外的铺垫,其实像是一个工程的构建,所以呢,是对这种理工科的教育特别重要。但是在这个逻辑饱有的过程中,一定要含有、要保持感性的一面。还有一个令我受益的就是,我从小接触的都是画面型的思维,这个很重要,就比如说我在构思一个故事,在想一个场景,在想几个人之间的交往,是我脑子里出现的画面,而不是特别抽象的、逻辑的那种延续的东西。所以写出来的文字呢,也是以描写画面为主的,这个我觉得是小说创作的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不会把它写得像是报告一样,或是完全的记叙文一样,而是一个让别人爱看的小说,生动的东西,能够在脑子里产生画面的。
留学生:《黄雀》这本书正在改编电影?进展怎样?
永城:整个秘密调查师系列小说都会改编成电影。《黄雀》剧本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需要的就是组织班子,博纳影业已经选好了监制、导演,要等他们的档期,等监制和导演确认了,就是男女主角,就可以开机了。
留学生:对男女主角有没有要求?
永城:我们也一直有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你读过《黄雀》这本小说的话,就会知道,它有一个核心女一号,这个故事跟其他的,比如说博纳以前拍过的《无间道》、《窃听风云》等这种类型片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那些电影都是核心男一号,就一定是几个男的是最核心的人物,有几个女的就是点缀一下的,但咱们这个故事是以一个女的为核心人物,周围有男的做点缀,所以这也是一个突破。还有一个突破,就是这是大陆的背景环境,突破了以前这种商业悬疑片只出港片的状况。那对于女主角的要求,算是一个新的尝试,因为以前这种商业悬疑的片子里,没有核心女一号这种情况,选核心男一号是比较容易的,比如说吴彦祖、刘青云,古天乐是用得比较多的,选他不会出大问题。那你现在要选一个女的,以前没试过嘛,从来没有电影这样过,所以就有点困难。
留学生:你目前创作的这个秘密调查师系列,其实是跟你的工作有关,以后会不会尝试转写其他题材?
永城:一定会的,因为我从来都没限定过。我觉得这六本都有点多了,但既然跟影视公司有约定,我肯定会写完这六本。写完之后,我可能会改素材,因为生活还是有很多值得写的东西。我在2002、2003年的时候,出版过一些留学文学,我觉得现在要重新去认识下美国的留学生了,因为我发现现在跟我们那个时候太不一样了。我在旧金山有家,平时休假都在那。我就会发现现在旧金山的市中心,最洋气的地方,像那些高级店、咖啡馆,中国留学生非常多,而且都穿得比美国人要漂亮很多,时尚很多,所以我很想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在美国的生活方式,这是我该去学习的,我也很感兴趣。我希望这个题材可以变成一个新的流行的题材。以前曾经时兴过,但那个时候是叫洋插队,是经过一个破茧而出的过程,现在倒不是,现在是很时髦的,追求一个新的生活方式的过程。
文·本刊记者·张明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