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一现Be 曾是乔布斯回归苹果大障碍

　　“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无敌的人。他有那种能扯开你的胸腔，把手指捅进你身体里的力量。”让·路易·嘉塞曾这样评价乔布斯。

　　有一句俗语，“看一个人的深度就看他选择的朋友，看一个人的魅力就看选择的爱人，看一个人的能力要看他选择的对手。”

　　让·路易·嘉塞曾是乔布斯的事业伙伴，也是他职业生涯中期一个有力的对手。

　　戴钻石耳钉的法国男人

　　1984年秋季，在麦金塔电脑第一轮销售热潮过后，苹果总部发现可供麦金塔电脑使用的软件很少，他们一筹莫展。而远在欧洲、苹果法国地区总经理嘉塞很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他派了一位雇员携带数万美元赶赴纽约，采购了大量的麦金塔电脑用得上的软件，然后回到法国，把这些软件配销给经销商。

　　嘉塞此举颇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风范，但效果很好，法国地区麦金塔销售一枝独秀。1985年2月，苹果公司把嘉塞调到总部，准备委以重任。

　　当时，乔布斯一切围着麦金塔项目转的做法，让别的项目组成员很嫉恨，他们经常用钥匙刮伤他的座驾。没办法，他只好把车停在大楼正面一个为残障人准备的专用停车位。这一天，刚从法国调任苹果总部不久的嘉塞停好车，走向办公大楼的入口处。这时，乔布斯的银色大奔呼啸而过，停在残障专用停车位。当乔布斯趾高气扬地走过他身边时，嘉塞脱口而出，“哇，我真没想到那些车位也是为精神残障人士准备的。”

　　戴一个钻石耳钉的嘉塞喜欢穿黑色的皮夹克，行事不羁。他语言风格犀利，譬如评价苹果不肯把麦金塔操作系统有偿许可给别的厂商使用时，他说苹果就像靠没有竞争压力生活的“肥猫”。他有一句名言，“当你成功的时候你很难学到东西。”

　　嘉塞曾陪乔布斯赴巴黎，为乔布斯当时喜欢的影星波姬·小丝在爱马仕挑礼物，他回忆“他问我能不能告诉他怎样才能保住脑门上的头发。”

　　乔布斯一度将嘉塞视为好友，在他策划对苹果CEO斯库利的“政变”时，曾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嘉塞。然而嘉塞并不认同这个计划，他随后把乔布斯的密谋告诉了斯库利，并说：“如果你听任他把你赶走，那么你就毁了苹果公司，这个公司比我们每个人都更重要”。

　　乔布斯“政变”计划流产后，斯库利论功行赏，任命嘉塞为麦金塔项目组负责人，接收了乔布斯视若掌上明珠的成果。

　　乔布斯离开苹果公司前，准备带走5位技术骨干成立NeXT公司，斯库利起初不以为然，一度还想让苹果投资NeXT。但嘉塞认为乔布斯此举对苹果危害甚大，他在新接管的麦金塔项目组大会上猛烈抨击乔布斯和他同盟者的“阴谋”。在嘉塞的影响下，苹果董事与乔布斯矛盾急剧白热化。随后，苹果公司起诉了乔布斯。

　　乔布斯表示对方在公众面前把自己描绘成“一个贼”，这让他痛苦不堪。

　　而有些讽刺意味的是，后来嘉塞也离开了苹果公司，办了一家和乔布斯NeXT业务类似的公司。

　　“翻版”乔布斯

　　“我想，嘉塞就是喜欢一些距离现实很远的想法，还希望从这些做法中得到些什么。”苹果工程师史蒂夫·山口曼这样评价嘉塞。

　　乔布斯走后，斯库利和嘉塞起初合作愉快。但斯库利很快发现嘉塞脾性几乎是乔布斯翻版，许多项目在他渴求完美的改动下频频延期。

　　当斯库利批评他没有及时完成项目时，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这很像是乔布斯离开苹果前发生的故事的重演。

　　当然和乔布斯相比，对于斯库利来说，嘉塞是一个轻量级的对手。斯库利让嘉塞从苹果走人，为此给他支付了170万美元的合同终止赔偿金。在嘉塞离开苹果前，曾有一批员工身着他喜欢穿的那种黑色皮夹克，头戴贝雷帽，在总部楼前的草坪聚会，向公司高层请愿，希望留下嘉塞，但于事无补。

　　1991年，嘉塞拿着补偿金，加上他从风投获得的一笔资金，带领史蒂夫·山口曼等一批苹果员工创建一家新公司，这很像乔布斯1986年从苹果带走一批骨干创建NeXT公司。

　　嘉塞准备为公司起一个名字。

　　“我忽然想到‘联合技术公司’，”嘉塞回忆说，“但史蒂夫·山口曼认为它太深奥了，他想去查词典。一天，我问他找到什么没有，他说，‘我烦了，我才查到B！’我说，‘Be不错’，就这样吧！”

　　Be公司初期竟然也像乔布斯的NeXT那样推出一种电脑——BeBox，配上自己专有的操作系统Be9OS，进行销售。“让·路易·嘉塞想再玩电脑，”《个人电脑通讯》的记者大卫·库西写到，“如果他成功了，BeBox会成为每个计算机迷的第二台、第三台设备。嘉塞也会在微软和苹果公司中点燃一把火。”嘉塞自己也说：“我的营销战略十分简单，我向能激动起来的人展示令人激动的东西。”

　　可这是1995年，硬件产品市场竞争激烈。有分析师质疑嘉塞的Be公司会像乔布斯的NeXT犯同样的错误：有先进的硬件和操作系统，却不被市场接纳。嘉塞对《红鲱鱼》杂志的记者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拿我们跟NeXT相比，我们是为开发人员提供更好的工具，而不是所谓的品味。”他顺便讽刺了一把乔布斯NeXT的高价策略。

　　可是结果呢？Be公司重蹈NeXT的覆辙，硬件销路很差，不过Be公司的操作系统却被一些客户所看重，此时乔布斯的NeXT早已把公司运营重点从硬件转向了操作系统。

　　嘉塞随后也把Be公司的发展方向调整到操作系统，但销路仍然不见起色。Be在英文中还有一个意思是“存在”，硅谷曾流行这样一个调侃Be公司的话：“Be并不存在。”

　　但Be公司的操作系统技术上有可取之处，1996年，嘉塞想把自己的操作系统卖给苹果公司。此前，《个人电脑通讯》的记者大卫·库西曾为嘉塞“牵线搭桥”，他在杂志上写了一封致苹果CEO吉尔·阿梅里奥的公开信，推荐苹果采用BeBox作为新一代的麦金塔电脑，“这样的话，你能实现BeBox的商业化，同时不会引起潜伏十几年的苹果瘫痪症综合性的发作，因为Be小组实际上是苹果的一部分。”

　　当嘉塞正式接触自己时，阿梅里奥也表示有意愿采用Be的操作系统。苹果操作系统曾是微软Windows学习的楷模，有苹果粉丝曾经说，“微软Windows和苹果Macintosh的区别，就像变性女人和真正女人的不同，有95%的相似，可是吸引人的是那5%的区别。”

　　为什么到了1996年，开图形操作系统先河的苹果却要准备从外面购进新的操作系统呢？

　　沙漠中的水源

　　“Windows 95=Macintosh 89”，1995年，微软发布Windows95操作系统后，苹果麦金塔电脑使用者嘲讽地在自己的汽车车杠上贴上了这样的标签。

　　话虽如此，微软Windows95还是给苹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为了跟上时代潮流，苹果开始了新一代操作系统Copland研发计划。期间，苹果开动宣传机器，称Copland将是一款革命性的产品，吊足了大众的胃口。

　　一家媒体的编辑马特·纽贝格有幸接触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系统。令他大摇其头的是，这个系统在当时只能打开或关闭文件，而无法对文本文件进行编辑，用户界面的文本框竟然都不能输字。甚至他什么都没做，整个系统也会突然崩溃。搞笑的是，苹果特意安排一位工程师，守在演示电脑旁边，不断地重装系统。

　　这年6月，已离开苹果的前CEO斯库利在接受《红鲱鱼》杂志采访时，称苹果公司已是一家机能失调的企业，会四处碰壁。

　　时任苹果CEO的吉尔·阿梅里奥称认：“Copland只是一些不同碎片的集合体，每个部分都由不同的团队开发……大家似乎都天真地希望这些碎片能像被施了魔法般自然地融合，顺利运作起来。”

　　但奇妙的结果没有出现，1996年8月，苹果被迫取消Copland项目。当时开发预览版的CD封套都已制作完毕，邮包上的地址都已打印完毕。此前，阿梅里奥已对外宣布，将于1997年1月的苹果世界大会上发布新一代操作系统。

　　显然，苹果公司骑虎难下。

　　眼睛一直盯着苹果的嘉塞打电话给苹果高管，称在宽广的大路上，Copland正飞奔在爆胎边缘，苹果公司需要上保险。这个保险就是采用Be公司的产品。

　　嘉塞向苹果提供了使用BeOS操作系统的七种方案，包括许可使用、并购等。苹果负责谈判的高管艾伦·汉考克曾在IBM工作，她对当初微软用授权方法最终反制IBM之事心有余悸，所以她坚持除非苹果可以购买整个Be公司，否则她不接受其他任何授权方案。嘉塞对此没有异议。

　　嘉塞说：“钱对我来说不是主要问题，对价格我并不在乎。”但其实问题就是价格，他希望获得苹果公司15%的股票份额，这当时大约折合5亿美元，同时想得到苹果董事会一个席位。阿梅里奥认为这不现实，无法接受。

　　苹果给出的价格是1亿2千5百万美元，嘉塞回价3亿；苹果将价格提到了2亿美元，嘉塞给出了2亿7千5百万的“最终价格”。双方僵持不下。

　　随着苹果世界大会的临近，嘉塞认为苹果没有更多的牌可打了，他称身处沙漠的人不应对水的价格进行讨价还价。苹果被嘉塞势在必得的态度激怒了，于是也摆出一副可以另选伙伴的姿态。

　　此时，盖茨参与进来。让苹果的麦金塔电脑采用微软的Windows操作系统，是盖茨梦寐以求的，这除了具有现实的市场意义外，同时也可从精神层面上洗刷微软Windows是苹果Macintosh操作系统模仿者的“恶名”。他称Windows NT修改一下，就可用做苹果新的操作系统。他热切地表示，“为了完成这个项目，我们将会安排数百人参与工作。”

　　消息透露给嘉塞后，他对此不屑一顾，因为他知道苹果用户绝对不会接受在麦金塔电脑上运行Windows NT。苹果高层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转向微软，苹果会快速失掉自己的“死忠”粉丝。所以，盖茨的努力不会改变嘉塞与苹果之间的博弈。

　　此时，另外一个旁观者在冷冷地看着这场棋局，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介入，这就是乔布斯。

　　“剑寒花不落，弓晓月愈明。”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乔布斯是惟一能拯救苹果的人。苹果仿佛是他念大学时的未婚妻，20年后，他们在同学聚会时又相见了。乔布斯这时已结婚生子，婚姻美满，事业有成。而他的昔日女友已酗酒成性，身边围着一群狐朋狗友，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他不可能再同她结婚，但又不能一走了之，因为他仍关心她。于是他把她带往戒酒中心，并力图帮助她重新结识一群高雅的朋友，希望她从此过上美满的生活。”以上是甲骨文CEO拉里·埃里森说过的一段话，他看来深谙乔布斯内心深处对苹果的情感羁绊。

　　1996年2月，埃里森向外界透露，他想帮乔布斯收购苹果公司，他们对并购方案进行了认真的分析，他说：“只要乔布斯决定出手，我就在背后协助他。只要一周我就能筹集足够的资金。”

　　这不是空话，当时埃里森资金雄厚，有财力帮助乔布斯完成这一目标。而且他喜欢玩这样“霸王硬上弓”的收购游戏，对手越强大，越挣扎，他就越喜欢。

　　此时，经过时间洗礼的乔布斯，不打算采取硬攻的方式回归，他说“我不想让自己成为恶意收购苹果公司的人。”他决定采取一种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方式。不过，有势力雄厚、敢作敢为的盟友埃里森支持，无疑充盈了他的底气。早在1995年9月，乔布斯曾在《财富》上说：“怎么拯救苹果，我早有个方案谙熟于心。对苹果来说，没有比这个能带来完美产品和战略更好的想法了。但没人听我的。”

　　当他听说老对头嘉塞图谋以被苹果收购的方式回归苹果后，这激发了他的斗志，因为他手中也有苹果急需的宝贵资源——NeXT操作系统。

　　“面对的挑战越大，你就越要有自己的价值观。”这是《从优秀到卓越》作者吉姆·柯林斯的一句话。

　　乔布斯主动打电话给阿梅里奥，直言不讳地称嘉塞的Be OS对苹果是个灾难，NeXT操作系统才最适合苹果。而且他蛊惑阿米里欧，苹果不仅仅需要他的操作系统，还会需要整个NeXT公司，想要雇佣NeXT公司“所有”的员工。

　　乔布斯还抓住机会损了一把另外一个对手盖茨，“Windows仍然是对苹果Mac的拙劣模仿，即使Windows95也不行，它的用户界面还是乏善可陈。”

　　1996年12月10日，经过几轮接触后，苹果准备给乔布斯一个当面陈述的机会。为了避免新闻界对此的跟踪报道，会面在一家酒店进行，苹果高管和相关技术人员悉数到场。乔布斯带着一个助手出席，10年过去了，这是他首次在苹果这么多的高管前亮相，其中一些人是他当年的老部下，他们努力想从乔布斯的脸上看出某些复杂的表情来。

　　可此时的乔布斯已不像当年那样喜怒形于色，礼貌性的寒暄后，他开始讲话，那个十年前洋溢着魅力的乔布斯似乎再一次穿越时空回来了，苹果高管们感受到久违的激情荡漾。

　　随后，乔布斯让助手全面讲解NeXT操作系统功能及如何与苹果麦金塔电脑相匹配，助手的讲解精炼而又生动，苹果高管从这个分析中感觉到乔布斯对此事的高度重视。也许此时，苹果高管们已在心里投下了认可的一票。

　　乔布斯的NeXT操作系统与苹果麦金塔的匹配，显然不能看做是一种巧合，那是他被“流放”后将目光一直盯着苹果的必然结果。阿梅里奥曾回忆：“乔布斯的手下曾花费大量时间来研究一些重要问题，譬如网络化和互联网接入等，这是他们的王牌，在这一点上他们比苹果高明，也优于微软的Windows NT，说不定也胜过Sun公司的产品。”

　　不过，苹果公司也想给嘉塞最后一个陈述的机会。嘉塞以为自己已胜券在握，认为这只是一个例行的会面，他孤身一人赴会。与乔布斯充满魅力的演说相比，嘉塞的陈述干涩简陋。陈述完毕，嘉塞应该没有听到苹果高管们发自内心的叹息。

　　《礼记·中庸》云：“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阿梅里奥随后在一场发布会上称，“我们用A计划取代了Be计划。”会场上的记者和苹果员工都笑了，他接着说：“我最后考虑的是人，是一种互补关系。我们之间的和谐关系比任何其他公司都要好。”乔布斯也迎合说：“我对苹果公司仍怀有深厚感情，能够为苹果的未来建设效劳，我十分乐意。”

　　昙花一现

　　“如果我们必须垫上膝垫并放上锡罐进行乞讨，我们会这样做的。”嘉塞认为乔布斯背后“捣鬼”，苹果的这次选择并不公平。嘉塞失去了回归苹果的机遇，而乔布斯由此回归苹果公司，开始了他的人生第二段辉煌历程。

　　嘉塞的BeOS操作系统断了在苹果麦金塔电脑上发展的念想，开始转向英特尔PC，于1998年发布了运行在英特尔平台的BeOS版本。当时，Windows驰骋于办公软件世界，Unix纵横在网络空间，BeOS则被人称作打造了多媒体天堂。

　　进入英特尔平台后，Be公司一度感觉柳暗花明，英特尔也有意扶持这个微软系统以外的新势力。1998年，英特尔和August Capital等公司向Be投资了数百万美元，推动它在1999年7月20日上市。Be公司上市价格为每股6美元，到年底，曾飙升至每股39美元。但随后网络泡沫破灭，Be公司股价一路暴跌。

　　与此同时，Be公司还受到了来自微软的巨大压力，它称自己曾经同包括康柏和日立在内的电脑厂商谈判，希望能够在它们生产的电脑上安装自己的操作系统，但碍于微软的影响，最终都没有真正实现。

　　2001年8月，Palm公司以股票换购的方式以1100万美元收了Be公司的技术资产和知识产权。

　　姜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