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古道尔和黑猩猩

　　贡贝溪国家公园（以下简称“贡贝溪”）位于坦桑尼亚的西部，距离坦噶尼喀的湖边小城基戈玛16公里，面积约52平方公里，是坦桑尼亚面积最小的国家公园之一。它建立在一片陡峭的峡谷之中，被茂密的热带雨林覆盖着。雨林中丰富的食物养育了200多种鸟类，还有多种灵长类动物，常见的有奥利弗狒狒、绿猴、红尾猴等。最负盛名的，是和人类亲缘最近的动物——黑猩猩。黑猩猩和人类的基因相似度达到98.7%，是当今世界上除人类之外智力水平最高的动物。

　　我们对黑猩猩的认识大部分来自珍妮·古道尔博士在贡贝溪的长期跟踪研究。珍妮·古道尔1934年出生于英国伦敦，从小即对野生动物和大自然抱有浓厚的兴趣。1952年从学校毕业后，她几经辗转来到东非。1960年，在奥杜威峡谷发掘人类遗迹的路易斯·利基夫妇决定派古道尔到贡贝溪进行黑猩猩的行为观察和数据收集。路易斯·利基夫妇希望她通过对黑猩猩的研究为人类起源这一重大课题提供旁证，弥补许多缺失的环节。

　　其实早在1942年，英国的狩猎团就已在贡贝溪的雨林中发现了黑猩猩群居的踪迹，但从来没有人对黑猩猩展开学术研究。1961年3月，古道尔第一次踏上贡贝溪的土地，那时的她年仅27岁，没有任何学术头衔，之前也没有与黑猩猩打过交道。外界对她此行的结果并不看好，甚至有人预言她在危险重重的贡贝溪丛林中待不过3个月，可是她最终在贡贝溪工作和生活了将近50年。

　　起初，黑猩猩们并不欢迎古道尔，它们逃遁到密林深处，有的雄性黑猩猩甚至会做出激烈的攻击动作。为了求得黑猩猩们的认同，古道尔露宿林中，吃黑猩猩吃的果子。渐渐地，黑猩猩们意识到这个瘦小的女孩儿并没有恶意，但它们依然和她保持100米左右的距离，直到“大卫”的出现。大卫是一只雄性成年黑猩猩，它起初来到古道尔的帐篷营地外寻找油棕果实，古道尔用香蕉吸引它，取得了它的信任，从而能更近距离地观察它。不过对于游客来说，投喂黑猩猩是不允许的。

　　在几种类人猿研究工作中，女性科学家都充当着先驱。珍妮·古道尔研究贡贝溪的黑猩猩，戴安·弗西研究刚果的大猩猩，贝鲁特·高尔迪卡研究苏门答腊岛的红猩猩，她们被誉为类人猿研究的“三朵金花”。路易斯·利基曾经说过，跟踪观察类人猿的生活需要极大的耐心、克制力和不厌其烦的重复工作，在这方面，女性比男性更具优势。此外，雄性类人猿对待女性会相对温和，这就使得女性研究者更容易接近它们。

　　古道尔在《黑猩猩在召唤》（In the shadow of Man）一书中写道：“有一天，在一条清澈明净的小溪边，我坐在大卫旁边，看到地上有一颗鲜红的坚果，就捡起来送到大卫的面前。开始它躲让着，但当我把放着坚果的手伸近它时，它先看看坚果，然后看看我，拿起坚果，同时轻轻地而又果断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害怕了，抖动了一下。于是，大卫松开了手，看着坚果，让它掉到地上。在这一瞬间，用不到什么高深的学识，就能理解这一握的意义。对人类的信赖——这就是大卫的手指接触我的手时所表达的一切。自远古以来，横亘于两类不同演进方式的亲属之间的壁垒在几秒钟内土崩瓦解了。这是奖赏，是我不敢梦想的无上的奖赏！”

　　由于之前没有受过专门的科学训练，古道尔的研究并没有遵循人类学研究的一般模式。她深入黑猩猩的社群，为每一只黑猩猩取名，作为黑猩猩社群的一员去观察它们的日常活动，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的发现。比如，大卫还向古道尔展示了怎么使用工具。它将草秆捅进白蚁穴内，待白蚁爬满后抽出，抿进嘴里吃掉。这就打破了“只有人类可以使用工具”的传统概念。

　　随着接触的深入，古道尔发现黑猩猩的许多行为模式与之前人们设想的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比如，黑猩猩并非是此前人们所认为的那种温驯的草食动物，实际上黑猩猩本性凶残、暴戾。它们经常会团体合作捕猎其他灵长类动物，比如黑白疣猴、绿猴等。黑猩猩以家族为单位活动，遭遇其他黑猩猩家族时，会发生激烈打斗，甚至引发大规模战争；黑猩猩懂得报复同类；还有些黑猩猩甚至会袭击和残杀同类的幼崽，这种行为有时仅仅是为了取乐。这就突破了学术界一直认为战争和同类相残只是人类独有行为的认知。古道尔还发现，黑猩猩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每只黑猩猩都有自己在群体中的地位，而它们为争取地位的明争暗斗丝毫不逊于人类。雌性黑猩猩会像人类一样哺育和教养幼崽，其中一些还会做出溺爱幼崽的行为。有些雄性黑猩猩会故意伤害或杀死别的幼崽，这也许是出于嫉妒心理。

　　贡贝溪是一片遥远偏僻的原始丛林。从阿鲁沙市开车过去，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站在寂寥的坦噶尼喀湖边，我望着开阔的湖面和空灵的天空，不禁感叹，这片天地只能属于真正热爱野生动物保护事业的人。古道尔在这里独自生活了50年，其间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那份执着、坚韧和细致值得我们学习。美丽的贡贝溪不仅保存了最完整的一块类人猿栖息地，更是古道尔伟大献身精神的传承之地。

　　文/图 陈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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