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科古琴山 从大西沟乡到赛里木湖探索记

  •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 关键字:科古琴山,大西沟乡,赛里木湖
  • 发布时间:2016-07-31 15:26

  没有攻略,仅仅通过卫星地图,作者便孤身犯险,深入北天山西段支脉——科古琴山腹地。如作者所愿,他沿途欣赏到了古老的云杉林、洁净的高山草甸,也体验到了当地哈萨克人的热情和淳朴。但此次旅途却并非一帆风顺,因遭遇恶劣天气,他被困山谷,以至“弹尽粮绝”,在遭受孤寂和饥饿的双重折磨后,又奇迹般地获得探矿队伍的援助,但在最后的旅程中,他又意外遭遇了未知大型野兽……

  当我第一次途经果子沟时,就被它周围的壮美景色所震撼,期望能与之亲密接触。但已被高速公路所贯通的果子沟,似乎少了几分原始,因此我渴望找到另一条连通伊犁盆地和赛里木湖的道路。

  分隔伊犁盆地和赛里木湖的山脉名叫“科古琴山”,是北天山西段的一条支脉,它东接婆罗科努山,向西北延伸至哈萨克斯坦边境,并与阿拉套山相接。在卫星地图上,我看到一条长长的河流,从霍城县大西沟乡西侧一直上溯到雪山深处,相比穿越这条山脉的其他河流,这条河更长、更大,在地图上也更清晰。尤其重要的是,从距离其源头不远处向东翻越一座达坂,便可到达赛里木草原的最西端。

  这条河名叫“切德克苏河”。我在网络上仅能查到它曾爆发冰凌性洪水,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信息。我想那里一定有粗犷的雪山、古老的云杉林、洁净的高山草场和过着传统游牧生活的哈萨克牧人……

  然而,真的能从大西沟乡出发,经切德克苏河到达赛里木湖吗?我不能确定,于是我决定深入那里去瞧个究竟……

  1

  赛里木湖→大西沟乡→Day1营地→Day2营地

  机耕道再次在半山腰上戛然而止,本该通路的地方变成了断崖。不能绕行,我下到河谷,尝试了几次都未能顺利过河……

  我搭上一辆面包车,向南穿越果子沟。时近6月,果子沟四周雄峻的群山层次分明,顶峰上覆盖着积雪;雪线之下的高山草场却绿意盎然,星星点点的牛羊散布其间;再往下,挺拔的云杉从山坡一直延伸到谷底,郁郁葱葱。

  穿越果子沟后,几经辗转来到科古琴山南麓的大西沟乡,我买了面条、豆子、压缩饼干,外加5个馕后,就徒步向西,直到遇见切德克苏河。河水汹涌澎湃,轰隆隆地流向南方。其西岸是光秃秃的山坡,东岸则是一个多民族杂居的小村。

  沿河东岸向北穿过村庄时,背着大包的我,引起了一个回族大叔的好奇。他本以为我是上山采药的,在知道我要从山里去赛里木湖后,很是惊讶地对我说:“山里的哈萨克人都很好客,肚子饿了,就找个帐篷,让他们给你饭吃,晚上就在他们的帐篷里睡觉……”

  穿过村庄不多久,天至暮色,我在河边的一片小杨树林中扎营过夜。第二天,我沿着河岸的一条机耕道向着北方高耸的雪山前进。道路两边的田里,种着辣椒、西红柿和玉米等作物,地头还有排成一列的白杨树。

  山势渐增,民房越来越少,几头牛在林荫下乘凉,全身碧绿的小蜥蜴趴伏在野杏树上,一动不动。这里和果子沟一样,山谷里长满了野杏树、野桃树、野樱桃李树、野山楂树、野苹果树……此时,野桃树上结着稚嫩的青果,野樱桃李树的枝头则开满洁白的花。

  山里的旱獭很多,它们总是在洞口附近小心翼翼地咀嚼青草。每当我走近,这些胆小的胖家伙就会尖叫着躲进洞里,然后又从洞口探头张望。

  机耕道顺着山势缓慢爬升,路况还算不错,不过偶尔会突然塌陷一段——那是被雨季的洪水所摧毁的。下午5点,机耕道在半山腰戛然而止,本该通路的地方变成了断崖。不能绕行,我只好下降到河谷,可尝试了几次,都未能顺利过河。考虑到这里的河水多由积雪融化而成,便决定等第二天一早河水变浅时再渡过。

  回到山坡上,在一地势平缓处扎营。没有携带气炉,我就用3块石头搭了一个简易灶,捡了些干树枝生火做饭。这时,一个骑着马的哈萨克青年正好路过,看到我便翻身下马,饶有兴味地跟我攀谈起来。

  “我看你还要等好长时间才能吃上饭呢,到我家喝奶茶去吧,我家离这儿很近,几分钟就到了。”他叫图别克,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想到自己快有一年没喝到纯正的牧区奶茶,便欣然应邀。来到图别克家的帐篷,他的家人微笑着将我迎进帐房。

  大家脱了鞋围坐在炕床上,老奶奶端上调好的奶茶,又拿出了些切成小块的馕和酸奶疙瘩,让大家享用。晒得干巴巴的酸奶疙瘩极其坚硬,要用力才能咬下一小块来,不过因为热量高,营养丰富,又便于携带,所以它在牧区很受欢迎。当老奶奶把一盘用羊肉、土豆、青椒和西红柿炒成的菜端上来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哈萨克人“请你喝奶茶”跟“请你吃饭”是一个意思。

  对于我要从这里翻山前往赛里木湖的事,他们也同样表示惊讶,并且告诉我山里有狼、熊等野兽,很冷、很危险。我感激他们的提醒,却依旧对未来的独行路充满期待。

  入夜,我谢绝了老奶奶让我留宿的好意,回到自己的帐篷中过夜。

  2

  Day2 营地→阿力马斯家

  水煮羊肉拌面条味道很鲜美,让人回味无穷,大家直接用手抓着羊肉和面条吃,就连两岁的小娃娃也如此,只有我是个例外……

  我从宁静的山谷中醒来时,河水依然湍急,但已然浅了许多。我前往图别克家告别时,他和他的爷爷都赶羊去了,只留了老奶奶一个人。享用完老奶奶给我的牛奶泡馕后,就与她辞别了。

  回到营地收拾行装,顺利地渡河来到对岸。河谷这边的山腰上也有一条机耕道,我快速切上机耕道,回首俯瞰,连绵起伏的青山和散落其间的野果树、云杉树相映成趣。

  拐过几个山弯,跨过一座木桥,就进入了高山峡谷地带。相比外面的宽广谷地,这里要阴冷许多,野果树不见了踪影,只有云杉树还能继续生长,不过,开满野花的草甸迎面扑来。

  下午7点,我在路边遇见一个挖草药的哈萨克小伙子。他见到我也不惊奇,就主动跟上我的步伐,一路与我聊天。他叫阿力马斯,从伊犁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后,本想在城里做汽修,无奈没钱开店,就只好回到山里以挖草药为生。

  一路闲聊,不久他就指着前方河谷分岔处的一顶油布帐篷说:“我家到了,来里面坐坐吧。”

  帐篷外,阿力马斯的嫂子正煮着一大锅羊肉,她两岁的儿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我。帐篷内除了阿力马斯的家人,还有两个采药的回族人。不一会儿,大嫂就给每个人都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在我们悠闲地喝着肉汤,享受着帐内火炉的温暖时,大嫂自己却在忙个不停,她还不到30岁,但繁重的家务却让她显得有些苍老,我除了感慨,也不知能做些什么。

  阿力马斯一家也是刚搬来此处,前一天刚宰了羊,大嫂便做了一顿哈萨克族特色菜“纳仁”招待大家,“纳仁”就是水煮羊肉拌面条,虽然做法简单,但味道却很鲜美,让人回味无穷。大家都直接用手抓着羊肉和面条吃,就连两岁的小娃娃也如此,只有我是个例外,大嫂怕我不适应,特意用碗单独盛了一份给我,还拿了双筷子。其实我内心更希望入乡随俗,只是不好拒绝大嫂的好意。

  他们听说我要从这里翻山前往赛里木湖,都有些担心,只有阿力马斯的父亲见我坚持,就告诉我说,再往前走十几公里,有一处废弃了的矿区平房,可以过夜。阿力马斯的大哥则对我手机中的卫星地图很感兴趣,希望我能把地图传给他,这样他就可以用地图来寻找新的草场。他的想法确实很有创意,遗憾是他的手机无法安装这个地图软件。

  吃完饭已是深夜。阿力马斯家的炕床容不下3个客人,两个回族人拿了4床棉被和一张大油布,将就着在树下席地而眠,而我乐得在自己的帐篷中入睡。

  3

  阿力马斯家→矿区板房

  第二天早晨,出门一看,群山已被浓雾笼罩,能见度很低。我想等雾散后再出发,但情况越来越糟,不久,天就开始下雨,寒风也不停地刮着……

  在阿力马斯家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后,我与众人辞别,沿主河道继续向北前进。

  接下来的山谷风貌更为原始,河流两岸,裸岩、云杉林、草甸、野花,展现出一幅美妙的画卷。随着海拔提升,云杉树渐少,取而代之的是更耐高寒气候的爬山松,它们扭曲着枝干,匍匐在山坡上。

  上行一段陡坡之后,山谷变得豁然开朗:紫、蓝、黄、白等各色小花点缀的青翠草甸,宛如仙女摇曳的裙裾;阳光下的细小辫流,如流动的水晶,闪耀着五彩光芒;此刻,就连躺在地上啃食青草的旱獭也十分可爱、动人。我流连在这美如伊甸园的山谷,奔跑、呼喊,累了就一屁股坐在潮湿的草地上,仿佛置身天堂。

  走过这片“天堂谷”,前行一个多小时后,就看见几间小板房坐落在河流一侧的小平台上。走近之后,发现这片板房共有5间,在一间没上锁的房屋里,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还有两床破败的棉被。

  此刻天色尚早,考虑到自己所带装备不足以应对更高海拔的寒冷天气,以及山上可能存在大型野生动物,我便决定留在板房里过夜。这里没有木柴,只有矿工遗留下来的木条子,为了做晚餐,我勉强用一把药锄劈碎木条。在高海拔地区,生火不易,一锅豆子更是煮得千辛万苦。

  夜里气温骤降,我穿着衣服,裹着睡袋,外加两床棉被,也没有丝毫暖意。第二天早晨,出门一看,群山已被浓雾笼罩,能见度很低。我想等雾散后再出发,但情况越来越糟,不久,天就开始下雨,寒风也不停地刮着。我没法冒着恶劣的天气前行,只好一整天都待在狭小的板房内,靠写日记和听郭德纲的相声来打发时间。

  第三天,天气依旧恶劣,雾气盘桓不去,雨水落在地上,很快就结成了冰。到下午时,天还开始飘雪,又一天被浪费了,而压缩饼干和馕也在这一天被消耗殆尽,没有干柴生火,也没法煮面条和豆子,我只能躺在木板床上,忍受着寒冷、头痛与孤独。我甚至感到了一丝绝望,那种无法排遣的无助感牢牢地揪住了我,让我感到挫败、失落……

  4

  矿区板房→3500米达坂→赛里木湖

  我依稀看到二十多米远的小河对岸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它四肢粗壮,体格健硕……“熊?”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第四天清晨醒来,屋檐下、山崖上都挂着许多长长的冰凌,每根青草都被裹上了厚厚的冰层,整个大地像天然的冰工厂。不过,天终于放晴了,明亮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四周山峰的轮廓也都清晰可见。

  我赶紧找来木头劈成碎片,放在阳光下晾晒,然后生火,费了很大工夫,才勉强煮开了一锅豆子,等不及熟透,我就将水和黄豆一并倒入保温壶,然后匆匆上路。

  中午,我吃完豆子,却不知下一顿该怎么办。包里还有些无用的面条和豆子,却没有燃料来煮熟,让人沮丧。下午3点,我最后一次跨过已经很细的切德克苏河,转向东北方。

  接下来,海拔开始大幅度提升,因为饥饿,我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一个小时后,我再次向东转道,开始翻越达坂。地图上原本和缓的山坡,在眼前却如此的陡峭,而且看不到顶。正常情况下,我也能应付,可是我饿着肚子,每走一步都感觉是在挣扎,而且走不了几分钟就要停下来休息。我一边后悔自己没多带干粮,一边鞭策自己:一步,再一步……爬上达坂就好了……祸不单行的是,天开始飘雪,虽然不大,却是危险的信号,我必须抓紧时间,决不能留在雪山上过夜。

  在这片荒凉、阴冷,连草都难以生长的地带,我看到许多淡紫色的花朵从石缝里开出来。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纤巧的金黄色花蕊,姿态娇美而不失优雅。它们看上去那么娇弱,却又那么顽强,成了我的榜样。

  也许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此时,我看到一支队伍从山坡上下来,我们都为彼此的偶遇而感到惊讶。这是一支由哈萨克族人和回族人组成的探矿队伍,我得到了他们的馈赠——一个大大的回族馍馍,对此我万分感激。

  我欣喜地啃掉半个馍馍,觉得力气恢复了不少,便一鼓作气,登上了3518米的达坂。达坂背风的一侧,一堵约3米厚、五六米宽的雪墙吸引了我,我想探个究竟,却发现一片浓雾从山底涌上来,我不敢逗留,赶紧沿着山脊上依稀可辨的小径下降。不久之后,小径也消失在一片碎石坡中。在碎石坡中一阵狂奔,我终于逃离了浓雾,只是谷底依旧遥远。

  下到谷底时,天已昏暗,我却精神十足,那半个馍馍使我像打了鸡血似的马不停蹄地一路奔驰。为了保持这股劲头,我休息了10分钟,吃掉剩下的半个馍馍,再度出发。

  在昏暗的天色中,我依稀看到二十多米远的小河对岸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它四肢粗壮,体格健硕,只是它的头低埋在草地上,看不清楚。“熊?”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我想看清它的模样,可又感到恐惧。

  我停下脚步,从腰包里掏出口哨,并摸了摸大包侧袋里的辣椒水,盯着那个巨大的影子,看它对我什么反应。“也许,它看见到我就会立即跑开。”我正这么揣度,就看到它抬头望向我这边,这时我看到一个猪头的轮廓。如果是野猪的话,那也很危险。我不敢让它感到我注视的目光,只能假装看着旁边丛林中飞舞的小鸟。等我再回头时,那个家伙已经消失了,我既惊叹它的敏捷,又对自己有惊无险感到庆幸。

  沿着河流继续下行,晚上9点半,终于来到了赛里木草原的最西端,在河边的草地上扎营,从云杉林中捡了些还算干燥的树枝生火做饭。在这寒冷的草原之夜,我终于吃上了一顿热食。

  翌日清晨,天依然阴沉,甚至还下了一阵雪,想到这一天是端午节,我决定无论怎样都要到城里买粽子来慰劳自己。这里距离赛里木湖景区还有20多公里,我只想快点赶到那里,然后搭车去最近的霍城县。

  平坦的草原上开满了各色野花,我无心流连,一路奔走,终于在下午7点半来到了赛里木湖景区,再次看见那幽静、浩渺的赛里木湖,我觉得它是多么美丽。对于新疆的湖光山色,我永远不会厌倦。

  文 单冬冬 图 杨阳 单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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