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姆怎么卖掉英格兰足球？

　　稍微模糊的画面中，他穿着西装，白衬衣领口松开，没有系领带，坐在凳子上，大腹便便。画面近景，是几只装着白色液体的高脚杯和水杯；而远景中，从吊顶后的天花板射灯里发出的柔和光芒，为画面抹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我们的男主角则举起右手，侃侃而谈。他此时还没有执教自己新工作任上的第一场比赛，甚至还没有集合球员训练。但他已在考虑如何在一份年薪300万镑外加奖金的工作之外，让自己赚得更多。他是山姆·阿勒代斯！他因为只执教一场英格兰队比赛就下课，而成为英伦足球史上永恒的笑料。

　　“肯定享受我的讲演”

　　阿勒代斯面前的桌子上，是这样一份邀约——如果前者同意——那他一年中将有四次飞往新加坡和香港等地，为一家希望“购进球员所有权”的“远东公司”开讲座。这家公司，阿勒代斯从没听说过，但不到20分钟的交谈后，他就答应为其出力，酬劳一年40万镑，去一次挣10万。他还向与会的远东公司代表表示，凭其在远东地区知名度，他将为公司吸引更多投资者，让他们的投资“物有所值”。

　　弗格森？“一年海赚四五百万啊！”罗比·威廉斯？“他只在婚礼上唱唱歌，就有160万落袋！”阿勒代斯会面中一来就谈钱。他觉得自己优势明显，不仅是“英格兰主帅”，还“执教英超多年”。

　　会面发生在今年8月19日，伦敦梅菲尔酒店。参会的除了阿勒代斯、他的经纪人科蒂斯，还有阿勒代斯的财务顾问肖恩·马罗尼、至少两位来自“远东公司”的代表，以及负责为这次会面牵线搭桥的大山姆常年老友、足球经纪人斯科特·迈克加维。

　　马罗尼极力推销大山姆，“我知道现在在新加坡、中国，英格兰教练的名头很吃香，这就是价值所在。他还是出色的演说家。”马罗尼最先提到酬劳问题，“要我说，100万……不过你们不会给这个价。这样吧，10万一年。”当然，来回头等舱、高级酒店不可免。此时马克·科蒂斯提出，一年该给15万。大山姆立即配合，“他们肯定会享受我的讲演。”

　　阿勒代斯很快敲定自己该怎么打好这份工：英格兰11月最后一场预选赛后到明年三月前，除去圣诞和新年假期，其它时间都可以安排去亚洲；每次耽搁两天或三天，不会“当天来回”；只作15分钟主题演讲；会后可以在类似酒吧的私密场合继续聊。

　　一方面，阿勒代斯注意到他担任这个角色的保密性，希望到时听完讲座的人不能到处说“我见到了大山姆，猛人啊，他告诉我要买三名年轻球员，那年轻人你知道……”所以，他希望自己正在洽谈的新角色要够低调，不要牵涉到他名字。“不能被报纸调查。不能让足总卷入其中。”

　　另一方面，大山姆表示：如果作为英格兰主帅的他将某人选入队，那后者身价必定升值——如果这位球员又为这家远东公司所有，那么就意味着公司获利。此处提醒：在任上首次为英格兰选兵时，大山姆让西汉姆球员迈克尔·安东尼奥首次入选了英格兰队。

　　挑战“第三方所有权”

　　已经谈到酬劳后，更深的话题卷了出来——“球员第三方所有权”：这是指一名球员的所有权或经济权益不属于或不完全属于出售和引进球员的两家球会，而属于第三家机构。例如，西汉姆2006年出人意料地从巴西科林蒂安俱乐部引进的特维斯，球员所有权就归属第三方。特维斯后来转会曼联、尤文图斯，其转会费就不能归西汉姆以及曼联完全拥有，而要由“第三方”分成。

　　“球员第三方所有权”被描述为“一位球员手归一方，腿归另一方，而脚又归第三方”。去年，时任欧足联主席普拉蒂尼已将之斥责为“奴隶协议”。这种球员归属方法，已先后被英足总在2008年和国际足联在2015年明令禁止。

　　如果阿勒代斯参加的这个会议不会曝光，那么未来不久，英格兰主帅在领取公开报酬后，每年还有机会“偷偷数钱”。如果大山姆不是英格兰主帅，那么他更可能公开担任这家远东公司“足球顾问”或“战略顾问”之职。但这事怎么可能不被曝光呢？

　　这场在伦敦酒店的会议，阿勒代斯一方4人谈的话题是真的，就差签字了。可惜那家“远东公司”是虚构的，“公司代表”自然也是假的——这只是英格兰《每日电讯报》卧底调查组所虚构的一家公司。报纸除派去记者假装“谈判代表”，在会议中使用偷录设备，还在酒店外设定眼线追踪拍摄与会人士行踪，力求还原整个卧底调查的全貌。

　　而蒙在鼓里的阿勒代斯一帮人，则依然热情洋溢。当科蒂斯应“远东商人”所需问“第三方所有权现在是个问题？”时，阿勒达斯满不在乎地接过话头，“这不是问题。”他表示足球圈里“这事存在多年了”。他解释该怎么规避禁令：希望获利的公司可以和球员经纪人签约，当球员转会，经纪人获得佣金后，公司可以秘密和经纪人就其佣金所得进行分成。

　　“你可以从经纪人收入那里分成，经纪人给你钱。”阿勒代斯表示现在很多投资公司都暗中这么干，“成百万地赚”。

　　当天会面，当天遭解职

　　在梅菲尔酒店的会面，只是阿勒代斯方面和卧底调查组两次会面中的第一次，第二次发生在上周，地点是曼彻斯特著名的粤菜馆温氏餐厅。这一次，与会的除了阿勒代斯和迈克加维，则是两位由电讯报记者假扮的“远东公司代表”。

　　第一次会面，双方谈了一个小时。第二次会面则长达三小时。由于这次会面是在公共场合，阿勒代斯明显更谨慎。晚餐后期，迈克加维说道，“山姆我们来总结一下，如果我向你咨询一位球员，你会给出建议……”而当其谈到“雇佣酬劳”字眼时，阿勒代斯马上用一张纸巾蒙住脸，“噢，你怎么说这个，我没听到，你个笨蛋，你在说啥？你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说！”

　　一切大白于天下。周一，《每日电讯报》通过报纸和自家网站，对阿勒代斯参与的这两次会议做了专题曝光，网站里配有视频。电讯报同时还把视频剪辑发给了足总网站，并在邮件中向足总提出了根据其调查生发的18个问题。据悉电讯报有长达4小时的会议视频。该报还在发布周一报道后，尝试联系采访阿勒代斯、科蒂斯和马罗尼，但三人都未予回应。迈克加维方面则否认相关指控。

　　阿勒代斯已违背职业伦，因为他和足总签署了雇佣合约。足总在雇员条例中已规定，雇员“必须避免利益冲突的情况发生；利益冲突则会发生在受合约约束的雇员，有或看上去有与他们以独立和目标明确的态度履行职责的完整性背离的私下或个人利益”。

　　在被卧底调查中，阿勒代斯即便带着闲聊口气，都传递了可能会让其他方获益同时影响英格兰足球的信息。阿勒代斯现在也是足总形象大使，会代表足总出席各种公开场合。如果他私下为某与足球业务有关的公司服务，那么也会让后者不当得利。

　　更不要说，大山姆一幅不把足球禁令当回事的态度，会引起多大争议。这也是足总知道消息后紧急磋商的问题。接到电讯报邮件后，足总首先要求报纸提供详尽材料并加以研究判别。“要完整判断，需要掌握事实的全部。然后我们才做出定。”足总主席格雷戈·克拉克说，“像面对这样的东西，你首先需要深吸一口气。”

　　克拉克说这话时是本周二上午。此时距离7月底足总任命阿勒代斯为英格兰主帅，只有67天。阿勒代斯上任主场赢了斯洛伐克。英军下一场比赛是10月8日对马耳他。而就在周二晚间，当天和足总会面过的阿勒代斯被解职，他也成为任上胜率百分百的英格兰主帅，不，前任主帅。副帅索斯盖特担当过渡，将执教完英军今年剩下的四场比赛。

　　记者徐丹雷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