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乡音的保护或者抢救应该引起更多人的重视,留住乡音,就是留住爱与记忆,存下文化符号与先人的故事,打开年轻人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路。
我办了一个原生态文学院,属于公益性的,学生遍布全国各地,有一位十分细心的女生叫绪飞,特意从鲁南乡村炒好了辣子鸡,连同土炉烧饼寄到北京来。一品,地道的故乡滋味。人的饮食是有记忆的。吃着家乡的食物,想起在沂蒙山生活的童年,幸福感油然而生。“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几句家乡话,更是能够胜过万千美食,让你在城市的逼仄里感觉到家的味道。
故乡过去对乡音有保护意识。一个人如在外工作久了,回故乡的头几天,一般会有意识地少说话,等顺过嘴巴来,才敢大胆讲话。因为如果讲太多外地话,就会被乡亲们笑话。记得有位当兵的兄弟,回家说外地话,本家二嫂就说,“你才出去几天就忘本了,说话都撇到河沿上去了!”被挖苦的兄弟赶紧补几句家乡话,以证自己没忘本。这种维护方式,绵延良久,保护着家乡语言的纯净,老百姓用最朴素的方式抵抗着外来语的侵入。有时,就是对亲人的称呼,也延续着古朴的叫法。譬如叫父亲为“爹”、“爷”、“大大”等,一旦有叫“爸爸”的,百姓就会认为那是城里人的叫法,是“谝能”的表现。这大约是二十年以前的事,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改革开放让乡村里更多的人外出打工了,为了生存人们很少顾及乡音的纯净了,甚至有人以说外地话为荣;电视、电脑的普及,让当下的乡村孩子有了更多的娱乐方式。电视里的洋言嗲语,孩子很快就学会了。孩子的语言模仿力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厌恶家乡话,乡音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推广普通话功劳很大,语言的统一性便于信息传递,但要不要就此把地方话去掉?这个问题还真需要好好探究。乡音其实是最悠久的文化形态,这种文化形态经过历代人的打磨,日渐圆润和富有质感。乡音里富有历史文化的“化石”,存着明显的地域风格。乡音里含有文字的变迁,有的还裹藏着可歌可泣的故事。在城里,乡音是粘合剂,它能让你找到故乡的温暖;乡音是流动的故乡,哪里有乡音,哪里就有延伸的乡情乡谊。
遗憾的是,乡音正在走向衰落。在大中城市,地道的乡音正快速遁去。普通话或城市话如高楼占据土地一样正驱逐着原有乡音的亲切。有人在上海做过调查,竟有一半以上的孩子不会说纯正的上海话了。或许再过半个世纪,许多地方话就会彻底消失。如果说化石的存在还能提供给人们对古物的纪念和膜拜,而乡音的消失,则会让人们失去永远的打捞历史文化的机会。
乡音对一个地区的发展其实十分重要。吴侬软语或黄土高坡的高音大嗓之所以不同,是地域使然,是历史使然。乡音里埋藏的智慧因子通过乡音完整地表现出来,倘若都用普通话表现,效果自然同质化,缺少感染力。乡音的优美永远是一面旗帜,那上面写着民族、自然和文化传承。让乡音消失,就等于砍去了地域或者民族的生存之根。
当下,对乡音的保护或者抢救应该引起更多人的重视。地方应该做出相应的立法或拿出振兴地方语言的具体措施,学校要从孩子抓起,讲授地方语言课程。语言学家要做科学性的引导。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保护乡音,就是为了把世代传承的活化石留住。留住乡音,就是留住爱与记忆,存下文化符号与先人的故事,打开年轻人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路!
文/戴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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