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在华流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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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7-09-12 10:42
鸦片在古代中国,最早出现在史籍中的姿态,就是药物。
《旧唐书·拂菻传》记载了唐王朝同拜占庭帝国(即东罗马帝国,拂菻是其古称)的交往。由于路程遥远,拜占庭帝国同唐帝国并没有军事上的利益纷争,更多的,是派遣使者、互赠礼物的友好往来。
“乾封二年(唐高宗朝),遣使献底也伽。”礼物中,就有含有从罂粟中提取的鸦片成分的药物底也伽。在当时的西方世界,它是一种很先进的解毒药。这短短十个字的记载,已经被学术界公认为鸦片传入中国的最早信史证据。
底也伽是贡药,能使用者自然非皇室莫属。鸦片提取物本身具有镇痛、消肿、治疗中风的作用,那么可以想象,“多苦风疾”、时常头疼头晕并伴有失明症状的唐高宗李治,就是底也伽的头号潜在使用者。甚至可以大胆推测,拜占庭帝国如此“贴心”地进贡底也伽,是针对唐高宗疾病的“有求必应”。
唐高宗并不像历史剧中那么平庸懦弱。实际上,他是一位执政勤勉、有勇有谋的封建君主:他选贤任能,开疆拓土,开创了“永徽之治”,“百姓阜安,有贞观之遗风”。而对中国法制史,他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唐律疏议》便是在唐高宗治下编订完成,是中国现存最完整、最古老的一部典型封建法典。
高宗临终前,药石罔效,御医通过针刺头上百会穴的险着,才为高宗勉强续上性命。鸦片只匆匆在唐史中泛起一个小小的水花,便重新归于沉寂,可见它对高宗的病症,也是无甚用处。
然而这只是个开头,更“热闹”的,还在后头。
在宋代,罂粟中鸦片成分的药用价值继续被时人肯定和发掘。许多名人都成了它的“代言人”:它被御医制成了治疗痢疾的特效药,据说宋徽宗赵佶也曾服用过此种罂粟药物;它还被用来治疗脚气,当朱熹已经对脚气病情感到绝望时,罂粟壳令他痊愈了;到了辛弃疾那里,罂粟更是扮演了一回“南宋马应龙”,用以治疗他久治不愈的痔疮……
然而此时,对罂粟的追捧,已经变了味道。
或许是因为罂粟中的鸦片物质太万能,从宋人开始,他们不止拿罂粟来治病,还拿来吃,搞食疗。
宋代吃罂粟的最普遍方式,就是做罂粟汤,汤是由“罂中粟所煎”。由于汤色呈乳状,且推广它的是一群僧人,所以又被称为“法乳汤”,用以比喻佛法就像乳汁一样哺育众生。
罂粟汤开发出来不久,就吸粉无数,其中不乏当时的大V。比如北宋著名文学家苏轼,就在诗里透露过他喝过罂粟汤:“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罂粟汤。暂借藤床与瓦枕,莫教辜负竹风凉。”(《归宜兴留题竹西寺》)
而苏轼的弟弟苏辙,不但喝过,还同农民伯伯们学习种植罂粟的农业经验,自己DIY。写的诗《种药苗二首》中,其一就是讲种植罂粟,各种为罂粟“打广告”。苏辙将罂粟定位为药膳食材,说其“便口利喉,调养肺胃”。写文写诗还不过瘾,他还记下了喝完罂粟汤后那种欣悦的感觉:“饮之一杯,失笑欣然。我来颍川,如游庐山。”这显然是喝嗨了……
《大明会典》中有暹罗、爪哇、孟加拉等南洋藩国,定期向大明朝廷进贡鸦片的记录。会典中将鸦片称为“乌香”。以暹罗为例,每次进贡,需给皇帝鸦片200斤,皇后则是100斤。这个数量的鸦片,夫妻俩嗨一辈子也嗨不完,想来也都送人了——饶是如此,仍旧无法满足皇室的需要。
怎么办呢?答曰:采办。
明宪宗时,朝廷公然派太监去南方几省和“近西域诸处”采购鸦片。不但如此,还开发生产鸦片膏的技术。宪宗朝该技术研发完成,“嘉靖初(明世宗),其法益精”,这就意味着鸦片有了自产自销的可能。
“专利技术”完成了,钱可不能让商人都赚走了。于是明万历(明神宗)十七年,厘定了鸦片税率:“定阿片每十斤税银二钱,是为中国征税之始。”明政府居然也要从中赚钱,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几百年后,定陵在1956年的发掘,除了让大批珍宝重见天日,随之面世的,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历史细节:人类学家竟从明神宗朱翊钧的头骨中,检测出了吗啡成分的残留。
吗啡是鸦片中的主要生物碱。这是否能说明明神宗是瘾君子呢?毕竟许多野史都爆料他“中乌香之毒”。
明神宗搞不好真的是第一位鸦片成瘾的皇帝,怪不得他近三十年不上朝,躲在后宫当宅男。或许,他还能在“鸦片流通史”中成为“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他将鸦片命名为“福寿膏”。
鸦片从最初的药品,变成奢侈品,再由奢侈品变成大众消费品,这一态势在明末基本确定。
西欧直到19世纪初,都还未出现禁鸦片法令,社会观念并不认为鸦片是毒品。与之相较,中国对鸦片危害的认知可就比欧洲要早很多。
这就要提到烟草。烟草于嘉靖末年至万历初年,经由菲律宾传入中国南方,此后迅速在全国推广种植。到清代康熙年间,烟民人数已呈几何级数增长,就连康熙小时候都差点上瘾。
康熙曾表示:“吸烟耗气,我最厌恶吃烟之人。”
野史记载,南巡途中的随行官员陈文筒、史文清均是出名的大烟鬼,只是碍于礼仪,在康熙面前不敢抽烟。结果随侍时间一久,烟瘾开始泛滥,狂打哈欠。康熙不爽,赐两人水晶烟筒。陈史二人自是喜不自胜,以为皇恩浩荡,御准抽烟,便立即开始过瘾。却不料水晶导热性极强,将二人燎了个满嘴泡,还差点把胡子烧着。
康熙这意思很明确:过瘾容易,但烫着自己可不好看。相应地,便是开始在政策上实行禁烟。康熙看待自己少年时代的烟瘾,认为“己用而禁人,何以服人”,也身体力行,戒除了这一嗜好。
康熙朝禁烟草政策所面临的社会问题,比烟草本身要厉害,因为当时已经有人将鸦片混入烟草中吸食。于是朝廷实际上禁的是烟草还是鸦片呢?就是笔糊涂账。这下好了,烟草既禁,那烟民干脆都去吸食纯鸦片了。至雍正年间,已是烟寮林立,到了清政府不能不干预的地步。
雍正七年(1729年),清政府颁布《惩办兴贩鸦片烟及开设烟馆条例》和《申禁售卖鸦片及开设烟寮上谕》。虽然还局限于销售渠道,但这到底是世界上第一份对鸦片的禁令。
1796年,嘉庆帝下令禁止从海外进口鸦片,废止鸦片输入关税。1800年,嘉庆帝谕令严查鸦片走私,并禁止国内栽种罂粟。1813年,嘉庆帝还颁布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道惩办鸦片吸食者的法令,并对盘踞在澳门的鸦片贩子采取严厉措施。
道光年间,清政府更是要求全国各地严禁吸贩鸦片。此前,吸贩鸦片只是一般犯罪。鉴于鸦片流毒的严重,以黄爵滋和林则徐为首的严禁派官员,主张应该在一段时期内,用重刑来“伺候”吸贩鸦片者。这才有了后来声势浩大的“虎门销烟”,此举狠狠打击了以英国人为首的西方鸦片贩子。
看似声势浩大,然而这些政策有用吗?
显然并不。
道光帝本人,就是个资深鸦片爱好者和大烟鬼。
这就尴尬了不是?
他撰了一部叫《养正书屋全集》的书,里面就描写了自己即位之前,吸食鸦片吞云吐雾的场景。书里赫然记录着:“倦则命仆炊烟管吸之再三,顿觉心神清朗,耳目怡然。昔人谓之酒有全德,我今称烟曰‘如意’嘻!”反正,是看不出一丁点誓将鸦片禁绝到底的腔调。
当然,你也可以说那是即位以前,不算数。但当禁烟运动开始后,他纵容孝和睿太后吸鸦片,就有点那个了……当时宫中凡吸鸦片者,一律严惩不贷。但道光不但对孝和睿太后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未雨绸缪,密令北京地方官偷偷种植鸦片,以防禁烟胜利后鸦片成了断货王。并令内侍宫女隐瞒禁烟之事,好让太后吸得踏实。这算是打着孝道的名义自黑么?
孝道也好,“只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也罢,上峰的“例外”,对底下人来说,就是默许。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道光帝既然能纵容母后吸鸦片,外严内松,那王公大臣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也就自不在话下。
而“风尚”,总是老百姓从居上位者那里学的。这鸦片,可还禁得了?
(王雯荐)
大燕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