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屠夫”陆步轩

  • 来源:杂文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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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7-09-15 14:08

  “逼”上梁山

  1985年,摘取西安市长安区文科状元的农家少年陆步轩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他骑着自行车挨个告诉每个认识的人:“我成功了。”一向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父亲,为儿子大摆宴席。

  大学四年,陆步轩不参加社会活动,不去周末舞会。毕业分配时,他的性格依然倔强桀骜。当时毕业分配形势不好,要“靠关系”。陆步轩家里八辈子务农,没有任何背景,又忍受不了跑门路送礼。1989年,陆步轩的毕业派遣证被开到西安市人事局,参加第二次分配。二次分配,意味着毕业生的个人能力退居其次,把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推到了前台。

  1989年7月开始,陆步轩每天骑着破烂的自行车,往返四十多公里,到西安市找“饭碗”。他忐忑地说出北大的名字,多次被拒之门外,愤怒与屈辱随即占据了内心。无奈之下,陆步轩终于想到托关系、找门路,在得到县城建局的承诺后,安稳地睡了一觉。临近上班时却被突然告知,自己被人顶替了,顶替他的人是他的一位高中女同学,西安地质学院的大专生,其姨夫是长安县分管科技的副县长。

  几经周折,他终于被濒临倒闭的机械配件厂勉强接纳,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万念俱灰。北大的履历终究还是给了他一个卑微的机遇,陆步轩很快被借调到县计经委,给文墨不多的计经委主任写材料。谁知,军队转业的计经委主任性格执拗,在没能“按惯例”升任副县长后,四处告状,最终因“文革作风”“诬陷罪”入狱。站错队的陆步轩屡遭排挤,加之因为没有编制,两次分房都没有他的。于是,处境尴尬的他被迫下海,当时是1993年。

  历经四年钻矿洞、搞装潢、开商店等一系列动作后,陆步轩一事无成。他的第一次婚姻也到了尽头。前妻对人说,当年是为了文凭才嫁给他的,但现在他让自己丢尽脸面。离婚后他大病一场,酗酒、打麻将,做过四年的职业赌徒,试图将失落与苦闷掩埋在麻将场中。

  再婚后,为了老婆和孩子,陆步轩不得不为生存奋斗。他开过小卖部,但进的五号电池都是假货,他不好意思卖,留下来自己用,三个月亏了近一万块钱。走投无路之下,媳妇建议他去卖肉,因为成本低回钱快。陆步轩1999年操起斩肉刀,开始了屠夫生涯。

  他老老实实开档卖肉。肉摊上苍蝇乱飞,血水横流,肉腥味刺鼻,他只能穿着短袖拖鞋站在铺里,手上是常年洗不净的猪油。老父亲第一次听说儿子卖肉,气得找上门来,伤心地流泪了。

  陆步轩喜欢钻研,猪肉卖久了就连卖肉都想要知其所以然。在一本名为《陆步轩教你选购放心肉》的小册子里,从生物、运输等方面,讲述“排骨、腰子和板油”的故事。他诚信经营,只进好肉,一天能卖十几头猪,月入过万,而隔壁肉铺一天连一头都卖不了。

  被时代潮流重新卷起

  直到2003年被媒体曝光,陆步轩突然有了当年考上北大时的被关注度。只不过,十八年前那是小县城里的喜事;屠夫的身份曝光后,引来的则是各种讨论、质疑甚至鄙夷。

  2004年,陆步轩最终进入体制,调入了西安市长安区档案馆进行县志编纂。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份有编制的工作。

  2008年,一个同学打电话告诉陆步轩,有个北大学长在广东跟他做同样的生意,邀请他来广州认识一下。陆步轩答应了下来。到了广州他才发现,这位叫陈生的师兄不是卖猪肉的小老板,而是有着四家公司、接近两千名员工的大老板。陈生1984年毕业于北大经济学院,当时正投身生猪养殖,推出绿色环保猪肉“壹号土猪”,被人称为广州“猪肉大王”,身价百亿。而陈生激动地发现,陆步轩的猪肉摊一个档口一天能卖十二头猪,而他每个档口只能卖1.2头猪。由于陆步轩在精细化经营上很有一套,于是被陈生聘为“壹号土猪”的顾问。

  如今陆步轩早就不亲自卖猪肉了,他雇人打理肉铺,每月收入几万元。他是“壹号土猪”旗下屠夫学校的校长,也是西安市长安区档案馆的一名县志编纂员,每天坐在电脑前,编纂地方志,有活动才飞往广州。

  陆步轩作为陈生的特别顾问,2009年和陈生开办“屠夫学校”,写出了十四万字的教材,亲自授课,指导养殖,作为代言人出席重大活动。如今,“壹号土猪”已经发展到将近一千家猪肉连锁店,筹划上市。屠夫之外,作家和企业运营者成为他的新身份。

  十年过去,如今碰上了九零后创业的风口,北大硕士刘统一卖起鲜果,张天一开起了米粉店,这些曾经被视作“错位”的行为,渐渐已被视作正轨,陆步轩过去被嘲讽的屠夫经历,如今被解读为一次领先于时代的“创业”。

  做了一个真实的自己

  如今,陆步轩除了继续应对关于“猪肉”“北大”这些老调重弹的提问外,还要回答新的问题。

  例如他担任顾问的土猪生意,在新的销售猪肉的时代里,不得不聊起互联网。

  例如谈到“大学生创业”,他说:“如果实在就不了业,不如去传统行业,比如卖肉之类的,先给别人打工积累经验。”结果,在相关新闻下面的评论中,年轻的一代纷纷笑他是“实在人,说了实在话”。

  回北大演讲,他告诫学弟学妹,干事业要去大城市,小地方封闭保守,裙带关系盘根错节,去了就深陷泥潭。

  2013年4月,陆步轩登上北大职业素养大讲堂,自称“给母校丢了脸、抹了黑”,说完几乎哽咽。陈生好几次叫他辞了老家的工作来公司,他都不肯。陆步轩认为老家公务员的工作虽然赚不到钱,但可以得到社会传统价值的认同,而且稳定。

  陆步轩承认,他是一个被动的人,一个搭错了车的倒霉蛋,多数时候都是被生活推着往前走的。对于“成功”,陆步轩给出的答案是:“我的成就我觉得是做了一个真实的自己,到任何的地方不会说假话,不会蒙人骗人。”

  【选自澎湃新闻网】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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