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灵魂的高度

  天色渐渐暗下来,下着毛毛细雨,跟皮亚斯在马路边分别,我在雨中又走了好长一段路。中间路过推着手推车卖瓷器的大叔,停下来挑了一个粗瓷小碗,一个钧瓷花瓶,一个白色的可以挂在墙上的容器。

  站在广渠门桥下等车的时候,周围都是人和车辆,站立在巨大的嘈杂之中,竟感觉到一种久违了的安然。有一个瞬间,我甚至想到了七八年前刚来北京时的情景。潮湿而凉的雨天,公车站,周围是拥挤嘈杂的声响。只是那时候,面对这个巨大的城市,我是惴惴不安的。因为一切尚不可知,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如今,只觉得时间飞快。看一本书上说,一个事物发展到中期以后,速度就会加快。比如地球,已经处于它生命的中后期,所以时间的运转,是越来越迅疾了。我不知道这理论的源头在哪里,只是觉得像是滚球,等它真正滚起来,那速度一定是越来越快。人过了三十岁,大抵也是如此。所以说如果你尚未做过一件让自己感受深刻的事,那么抓紧吧。

  今天跟皮亚斯说起,明年是想去趟蒙古国的。他问为何,我说要去寻找北方的萨满。他说,你现在的样子都快成了女萨满了。其他的朋友笑,我就也跟着笑。作为风潮音乐的创始人,去年他曾和团队一起去往秘鲁,采集萨满音乐。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们都和当地萨满一起,在丛林中生活。

  夜晚里他们在帐篷外点起火堆,在火光中跳舞、祈祷、观看星相。这听起来非常浪漫,但我感兴趣的东西不止这些。我知道萨满们是在更高的能量层级与这世界沟通,或者说他们超越了心理、宗教、文化的范畴,是在生命的源头来领会生命并疗愈生命。我感兴趣的是这个,是那条通向源头的道路。

  我知道很多时候这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但有许多许多次,我听到内心某个部分的呼喊,就像是旷野中的孩子听到母亲的呼唤,尽管有时候你玩得乐不思蜀,尽管有时候你迷失了回家的路途,但那声音总是在,只要你去听,它就在。

  甚至在梦中,在某些进入潜意识的清醒时刻,我看到一些不认识的却仿佛是亲人的人,我会疑惑,他们究竟是谁?他们在地球的哪个角落?他们为什么会让我感到既欣喜又忧伤?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当不能再等的时候,我就要出发去寻找他们。

  有时候我想,人的命运真的是不可选择。你如何来到这世间,你又如何去走你的道路,冥冥中是有更高的力量在推演。但我们也并不是命运的棋子,或许我们是这个伟大旅程的一部分,只是在尚未穿越那些迷雾之前,我们依旧是盲目的、创痛的、受苦的,那感觉就如同自己是被造物主胁迫而来。

  就像《印加巫士的洞见》中的一个故事所讲,一个旅行者遇到两个石匠,他问:“你在做什么?”

  第一个石匠回答:“凿石头”。他走到第二个石匠那里,问他:“你在做什么?”

  第二个石匠回答:“我在建造大教堂。”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做那些相同的事情,身为一个人所要做的那些事,但你可以觉得无聊,觉得被胁迫,你也可以选择成为伟大梦想的一部分。

  但一个人如何才能获得这种开阔与自由,如何获得这种灵魂的高度?或许是你必须让自己飞起来,像一只鹰一样,高高地飞起来。你的视野让你对大地的轮廓了如指掌,你的敏锐又让你对细微的变动明察秋毫,这就是鹰的力量。

  可想而知,要获得这鹰的力量,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但那又如何呢。我只是高兴,走了这么久,这么远,内心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纵然身处嘈杂之地,纵然也会困惑迟疑,甚至有时跌入谷底如同坠落,但在另一些时刻,你始终知道你的脚,是迈向哪个方向的。

  不知道会走向哪里。但无论哪里,都是好的。

  撰文|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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