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近半个世纪的陪伴

　　威廉·韦格曼（William Wegman）大概是最早将自家魏玛犬成功打造成明星动物家族的艺术家，这些灵动的形象不仅出现在他的宝丽来相纸上、他的儿童绘本中，还在不少电影中出演重要角色。近40年的陪伴，这些魏玛犬已成为韦格曼离不开的家人。

　　从1979年到2007年，我经常使用宝丽来20×24大画幅相机，每年都会拍摄数百张照片，其中一部分储存在档案盒，另一部分则用于展示。在我几乎快忘了这些照片时，我的助手贾森·伯奇（Jason Burch）决定检查每个盒子，挑选一些照片加以编目，并储存电子格式。从2007年往前回溯这些盒子，是一次愉悦的过程。我看到了曾经热爱过的狗：从坎迪（Candy）、巴蒂（Batty）到费伊（Fay），它们越来越年轻；照片一直到它们来到我身边之前，直至我看到了曼·雷（Man Ray），他是所有这些照片的开端。

　　1970年，我在加利福尼亚州的长滩得到了我的第一条魏玛猎犬曼·雷。我用艺术家曼·雷的名字称呼他，尽管在我所敬佩的这位艺术家的作品和我的作品之间，并无丝毫关系。我也从未想过这条猎犬曼·雷会在我的作品中成为最主要的主题；否则，我就会给他取另一个名字。然而，曼·雷这个名字已经确定了。在我把曼·雷带回家后的第六周，我很自然地给他拍了照片。当我去几个街区外的工作室时，我也会带上他。如果我忽略了他，他便会乱吠，我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情，给他想要的关心。他也会时不时捣乱。只有当他站在镜头前——这时，他便是另一幅模样。他会非常安静，并且集中注意力，让我像使用其他物品或道具一样使唤他。我会在他周围布置拍摄场景，他也很乐意帮我，一切都非常顺利地进行。我好像拥有了一块黑板，可以在上面写、擦，一次又一次地开始。

　　1979年，曼·雷已经9岁，我们开始在马萨诸塞州剑桥的宝丽来20×24工作室工作。这台20×24相机原本是为可以“立刻”拍摄等大的肖像而设计。我是受邀使用这台相机的少数艺术家之一。但我对它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我不拍彩色照片，也不输出大于11×14英寸的照片。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原则。

　　在工作室的第一天，我心情略沮丧。我给曼·雷拍了30多张照片，他被黑布覆盖，靠在黑色的墙上，只露出一只灰色的爪子。第二天，我坚持使用同样的方法。但是，到了第三天，我买了一瓶露华浓的红色指甲油，并涂在曼·雷的爪子上。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看！这是彩色的！

　　相较于之前的作品，这台独一无二的相机无论在观念还是形式上，都让我在美学和表达上进行了一次探索。我对可爱、美丽和拟人化的表达都非常谨慎，并尽可能地避开它们。然而，其中两张宝丽来照片——貌似人的曼·雷和躺在床上的鲁本太太（Mrs.Lubner）——都有着非常美丽的侧面轮廓。我太喜欢这两张照片了！我之前坚持的原则开始受到动摇，最后，我只好放弃这些原则。

　　随着曼·雷渐渐地长大，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最后的照片。于是，我在小船上抓拍了一张《肯尼巴戈》（Kennebago），他戴着当地美国人的头巾，划向日落处，十分舒适。但是，这并不是他的最后一张照片。最后一张照片可能是在《肯尼巴戈》之后的6个月，我给他拍的一张特写肖像照片《红色的头》（Red Head）。曼·雷和我一起工作达11年之久。在我看来，这个名字他当之无愧。

　　和我的第二条魏玛猎犬费伊·雷（Fay Ray）在一起时，我的想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费伊在很多方面和曼·雷不一样。曼·雷是一条穿着浅灰色外套的蓝色魏玛猎犬。他会非常清楚地告诉你，他愿意并且期待着成为作品的一部分，没有什么事情会干扰他。但是，费伊·雷是一条体色较浅、容易紧张的母犬。喧嚣的城市会让她不安，她对商店结束营业时拉下的金属安全门尤其敏感。

　　幼年时，费伊接受过训练。她沉浸于自己的工作，拍照姿势的难度越高，她越开心。出于某些原因，她并不喜欢较大的盆栽植物（又有谁会喜欢呢？）。费伊非常擅长平衡东西。在一张名为《丰收》（Harvest）的照片中，作为对艺术家阿尔钦博托（Arcimboldo）的致敬，我在费伊的头上堆积了各种塑料水果和蔬菜。一簇胡桃木悬挂在她下面的犬齿上。当我创作这张作品时，费伊离镜头非常近，但她一直保持静止不动，并且全神贯注。

　　一天，在工作室内，我让费伊在座位上练习，我的助手帮我稳定她。费伊喜欢高高在上，和她周围的事物一样高。当我们讨论拍摄计划时，助手的手碰到了费伊。我竟然看到费伊有了人类的手臂！于是一张穿着裙子的狗正在炫耀的照片就这样不可思议地产生了。

　　1989年6月10日，在工作室里，一件出乎我预料的事情发生了——费伊在沙发上产下了8只幼犬，新成员就这样诞生了。其中，体型娇小的芭蒂娜（Battina）在后来也成为了我的工作伙伴。大家都叫她巴蒂，她非常小，也容易受伤。

　　我每天都给费伊的孩子拍照，无法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这几只可爱的幼犬身上移开。8周后，它们中的几只便可以去新家。但毫无疑问，巴蒂属于我自己。她独立、幽默，知道怎样愉悦自己。和费伊不同，她不需要太多的照顾。费伊非常关心和爱护巴蒂，但是，如果她察觉到我给予巴蒂太多的关心，就会把她放在窝里。在工作室内，它们是完美的一对：费伊严肃、骄傲；巴蒂害羞、性感。随着巴蒂的成长，她也渐入模特的角色。她更加灵活，好像毛茸茸的糖浆，让自己融入情景之中。在她6个月大时，我给她拍过一张照片，名为《洛丽塔》（Lolita），后来所有的照片，都无法超越她在这张照片中性感的身姿和轻松的表演。在她长大后，她就越来越放松，有时候，还会打瞌睡。

　　费伊的其他母幼犬，比如克鲁克，在外貌和性格上，都和巴蒂相反。她丰满、警觉，与她一起工作，就像带了一颗炸弹，她总是期待着下一次的挑战。在我的电影《没有黄金就没有男孩》（The Hardly Boys in Hardly Gold）中，克鲁克和巴蒂的合作十分默契。

　　在费伊的6只公幼犬中，老大丘多非常绅士、善良、聪明、有热情。工作时，他非常沉着，也很主动，不久，他便成了核心人物。他在我们合作的每本书、每个项目中，都是主角：从为《乔治》（George）杂志拍摄封面而扮演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到我的灰姑娘版本中的公主，他的演技都非常出众。

　　费伊一家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便已成为戏剧表演中的中流砥柱。他们在许多童书中担任主角，并出现在《芝麻街》（Sesame Street）、尼克频道（Nickelodeon）以及圣丹斯电影节中。除了饰演人类角色，他们还创立了狗字母表。为了完成这项任务，我让他们平躺在地板上，并从上往下俯拍他们。费伊一家，甚至克鲁克，都非常擅长静静地平躺。当他们结束字母表后，便去表演数字和标点。

　　1995年，巴蒂产下了4只公幼犬，包括一只令人惊喜的幼犬，我用丘多饰演过的电影中的一个角色名奇普（Chip）来称呼他。他非常帅气、善于思考，并且非常善于表演静止，能够忍受你命令他去做的任何事情。似乎没有事情能难倒奇普。奇普成为我的书——《我的小镇》（My Town）、《惊喜派对》（Surprise Party）、《农场日子》（Farm Days）以及《奇普想要一只狗》（Chip Wants a Dog）中的明星。

　　2001年，坎迪（Candy）来到了我们的生活中。她的名字是我五岁大的儿子取的，坎迪是我所有的猎犬中，体型最小但最为敏捷的一只。如果有狗能够飞的话，那就是坎迪。但是，她对相机却一点儿都不友好。她总是不高兴地看着相机，但我又不得不想出法子和她一起工作，让她觉得有趣。当我将宝丽来20×24大画幅相机换成一个更便捷、更轻巧的数码相机时，坎迪便迅速地进入到自己的角色。她热爱运动，在跑步、跳高、平衡项目中总是拿第一名。

　　2004年，我养了一只小母犬，并给她取名为彭尼——彭尼·坎迪（Pony Candy）。彭尼是我所有狗里面最为可爱的一只。6岁时，彭尼被诊断为患有淋巴瘤，但是经过治疗，她非常健康地又活了2年多。在这段期间，我们又得到了一只新的幼犬芙洛（Flo），让她和彭尼作伴。当我和彭尼一起工作时，芙洛会非常周到地照顾彭尼。在彭尼为《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杂志拍摄封面时，芙洛就站在旁边。在一次讲座中，我受邀讲述一个关于狗的基因的重要性的封面故事时，我使用了假发、布料和其他的随身用品，把彭尼打扮成一只我能想到的犬种。这是我和不知疲倦的彭尼一起经常重复做的一件事情。在彭尼去世后，芙洛需要更为亲近的伙伴来和她一起玩耍。那就是托佩尔（Topper）！芙洛同父异母的兄弟托佩尔在五周大的时候被带来让我拍照，芙洛有点受打击，她无法将她的注意力从托佩尔身上移开。于是，我认为芙洛需要他，便把他留在身边。

　　在托佩尔一岁时，他像做外科手术一样吃掉了一个玩偶的腿、我女儿的长袜和许多危险的木棍。幸好后来他改掉了这个坏习惯，和芙洛一起成为一流的合作伙伴。托佩尔是我拍过的最英俊的猎犬，高挑、轻盈、有魅力。他无忧无虑的优雅态度弥补了芙洛精神上的敏感。在工作室中，他们的目光总在我身上。我喜欢这点。

　　托佩尔之后又会是谁？会是这条路的终点吗？如果是这样，那将会是漫长且弯曲的道路。其中，弯道迂回，意想不到的曲折和令人高兴的分岔口相伴而来。我已经和这些狗一起工作了很久，难以想象没有他们的生活。

　　威廉·韦格曼

　　著名艺术家，1943年出生于美国，他在1994年《美国摄影》杂志评选摄影界最有影响100人中排名第45位。

　　williamwegman.com

　　TIPS.

　　韦格曼的新书《狗模人样》（Being Human）已于2017年秋天由英国出版社Thames and Hudson出版。该书多达352页，完整地集合他近40年来拍摄魏玛犬的作品。

　　编辑/林一 图、文/William Wegman 翻译/李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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