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社会发展加速器

　　科学技术的发展史就是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能力的拓展史。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伴随着机械革命、电气革命和信息革命，我们走过了农耕社会、工业社会、信息社会。而当我们站在这个历史关口时，发现人口红利、劳动红利已逐渐消失，劳动工具转向了基于数据、信息、知识、价值和智能的智力工具时，我想这个社会应该用智能来命名。

　　用智能给这个时代命名

　　我们应该用智能给这个时代命名。2017年，是人工智能问世60年。在这60年中，人工智能一路跌跌撞撞、惊心动魄，经历了两个寒冬之后，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三个春天（甚至我们还在讨论，它是否还要经过第三个寒冬）。如今我们把人工智能的火爆看成是历史的必然，是宽带通信、移动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发展的产物，简单来说是大数据成就了人工智能。科学技术的发展史就是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能力的拓展史，是人类劳动工具的发展史。我们走过了农耕社会、工业社会、信息社会，经历了数字化、自动化和网络化，到今天，终于发现，我们应该用智能给这个时代命名。

　　回顾科学的发展史，人类基本上都是在研究物质和能量，而今天劳动工具转向了基于数据、信息、知识、价值和智能的智力工具。人口红利、劳动力红利不再灵光，智能的红利来了。

　　举两个典型的案例说明人工智能怎样改变人类的生活：

　　第一个例子：围棋起源于中国，至今已有4000年的历史。起初人们用5×5的棋盘开发孩子的智力，后来人们发现这样很好玩，便把棋盘扩大从8×8、9×9。到宋唐时期，人们发现19×19的棋盘已经非常复杂了，便没有再扩大。长久以来，人们都认为围棋是人类智商的衡量标杆，顶级智商的人才能摘得围棋冠军的桂冠。但AlphaGo的出现打败了人类的骄傲，而后续的迭代产品，终于让人们明白，在棋盘博弈领域人类永远无法追赶人工智能。

　　2017年年初伪装成Master的AlphaGo连胜60名人类围棋高手，最后战胜了柯洁，从此人类再没有能抗衡人工智能的围棋选手了，10月AlphaGo Zero问世训练3天之后就以100：0击败上一版本的AlphaGo，12月AlphaZero横空出世，不需要任何大数据的训练，只需输入规则，自学8小时便完爆人类所有棋类游戏。至此，围棋智能的升级速度远大于围棋手段位的进化速度，尤其重要的是，远远大于单个生物脑的进化速度。

　　第二个例子：人类的驾驶技术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考完驾照，出几次事故，积累一些经验，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便从一个菜鸟进化成一个老司机。现在人工智能应用的典型案例，就是将取代司机成就“驾驶脑”，即无人驾驶、自动驾驶。对于一个驾驶员来说，能对出现的地理环境留下深刻记忆，我们叫做驾驶员脑中的活地图，驾驶员开车更多是靠记忆而不是靠计算。如果把一辆自动驾驶汽车从北京运到杭州，它很快会成为杭州的活地图，但对于人类驾驶员来说，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对特定场地的驾驶事故以及驾驶技巧方面的积累也是如此。因此驾驶脑的升级速度远大于人类驾驶员驾驶技巧的进化速度，因此像霍金这样的大科学家都在担心人工智能会不会毁灭人类。

　　智能科学技术

　　人工智能是什么？“探究人类智能活动的机理和规律，构造受人脑启发的人工智能体，研究如何让智能体去完成以往需要人的智力才能胜任的工作，形成模拟人类智能行为的基本理论、方法和技术，所构建的机器人或者智能系统，能够像人一样思考和行动，并进一步提升人的智能。”这是我对人工智能简洁的定义。

　　很多人问为什么不把人工智能定为一级学科，而是把智能科学技术定为一级学科。我们认为，对于老百姓来说智能科学技术就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就是智能科学技术。这样定的理由有四点：第一，在人工智能60年的发展历程中，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并不高，反而智能出现的频率很高，用智能科学技术定义更为严谨；第二，人类智能离不开人工智能，要研究人工智能一定要研究人类的智能；第三，机器的智能需要人来培养，与人交互；第四，人与机器人的混合智能，可能是一群人研制机器人互相启发的智能。这大概是为什么把一级学科叫成智能科学技术的原因。

　　人工智能的内涵可以用四个二级学科来替代：脑认知基础、机器感知与模式识别、自然语言处理与理解、知识工程。人工智能的外延是机器人与智能系统。人工智能的内涵是它的支撑，外延是它的表现。智能科学技术学科，发展历史如此悠久，奠基人阵容如此强大，是许多其他一级学科难以比拟的。

　　成为经济发展新引擎

　　经过60年的发展，人工智能用无声、创新驱动，靠思想来担当，它已经成为经济发展的新引擎。

　　是智能和智能工具，体现了人类认认真真的创造能力，成为人类认知世界、改造世界的新切入点，成为先进社会最重要的经济来源。机器人将成为人类认知自然与社会、扩展智力，走向智慧生活的重要伴侣，已改变了人类的生长活动、经济活动或社会生活。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应当好好考虑当前人工智能对中国冲击最大的行业是哪些。

　　我认为当前人工智能冲击最大的行业就是制造业。无论是针对材料的流程制造，还是针对装备的离散制造，制造业都是实体经济的脊梁。工业机器人在制造业的应用比较突出，所以你们到汽车厂去参观，感受他们怎么用机器人的，你就能了解这个国家发展程度。智能化的新能源汽车正成为制造业的下一个风口，机器换人势在必行。

　　第二个冲击最大的行业，是教育。云计算、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成就了慕课、微课，机器人要把教师转型为教练，将来会有更多的教练机器人替代人类的教师。教育红利是中国人口红利中的最大红利，是中国2030年成为人工智能强国的基础所在。

　　第三个产业是医疗。医疗关系民生问题，自古以来，看病都是随机事件，早诊和确诊一直是老大难问题，全球上百万存档着海量的带有人类专家标注的医疗影像和各类病情案例大数据，如果能隐去姓名共享，通过深度学习构成各种各样的医疗影像“读片”，由专家系统和机器人精准诊断助理，就能实现个性化远程云医疗。人工智能实现“医疗三级跳”将会给老百姓带来最大的获得感。

　　第四个产业是金融。金融的天然生态就是大数据，金融和人工智能的契合度最高，无论是资金流关联分析、放贷风险管控、信用评定和管理，还是身份认证、客户金融行业分析、个性理财。所以我认为人工智能必将冲击金融。

　　2030年其实并不遥远，在我们的星球上，机器人、新人类正发展为人类的伙伴，他们有智慧、有个性、有行为能力，甚至还有情感，机器人给人类带来的影响将远远超过计算机和互联网在过去几十年间已经对世界造成的改变。我国将成为机器人最大市场，机器人是制造业皇冠上的明珠，只有原创性的智能科学技术，才能使我们成为机器人产品或机器人市场规则的制定者和主导者。人类的发展史，就是人类学会运用工具、制造工具和发明机器的历史，机器使人类更强大。今天人类正在发明机器人，机器人一定会使人类更聪明，人类一定会更加尊严、更加优雅、更加智慧地生活。

　　（根据李德毅在2017年杭州举办的西湖论坛上发表的演讲整理而成，未经本人确认。）

　　中国工程院院士 李德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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