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巢老人再聚首:疏离的亲情怎安放?

  刘刚和吴晶本是一对恩爱夫妻,为了给两个儿子带孩子,他们被残忍地分开了近10年。10年后,他们好不容易团聚了,却悲哀地发现,彼此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两个原本可以安享晚年的老人,又开始相互磨合,剑拔弩张,终于致使事态失控……

  帮儿子解除后顾之忧,恩爱老夫妻天各一方

  今年70岁的刘刚和吴晶都出生于长春,刘刚是化工系统的干部,吴晶是企业工人。两人育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3个孩子读的都是名牌大学。

  大儿子刘星是深圳一家通讯公司的工程师,女儿刘娜在长春一所职业学院做了老师,小儿子刘森是长春一家单位的公务员。夫妇俩尽管生活平淡,但和谐恩爱。

  2004年,刘星结婚了,第二年,刘森也成了家,而那时刘刚和吴晶都已退休,刘娜7岁的女儿就是由他们带大的。

  2006年初,刘森媳妇生下了一个女儿。半年后,刘星媳妇生下一个男孩。好消息接踵而至,刘刚和吴晶却喜忧参半:刘星的岳父早已去世,岳母在美国帮儿子带孩子。而刘森的岳父母都在黑龙江农村,家里还有一个刚念初中的儿子,也无法过来。

  刘星不停地打电话督促父母过去帮忙。当时,他已是公司高管,收入不菲。妻子赵美仪是他的同事,收入也不错。由于对保姆不信任,加上两人都要出差,他们希望老人帮忙照看孩子。而刘森是普通公务员,妻子孟樱是教师,两人都是工薪族,经济上不允许,也需要老人帮忙。老两口决定分别帮儿子一把。刘刚身体好,由他远去深圳,而身体柔弱的吴晶则留在长春照顾孙女。

  就这样,老夫妻俩被迫劳燕分飞了。刘刚去深圳后,不得不学起了厨艺。做了大半辈子甩手掌柜,又要做这些琐事,刘刚根本不适应,叫苦不迭。那时,每隔半年,刘刚回老家和老伴团聚。

  留在长春的吴晶,把孙女瑶瑶培养得多才多艺。儿子媳妇们都升职了,老两口都觉得值了。

  10年再聚首,昔日恩爱夫妻成了陌生人

  2016年初,刘星跟情人在酒店开房时,被赵美仪捉奸在床。拿到证据后,赵美仪提出了离婚,刘星基本上净身出户。

  离婚后,赵美仪带着儿子壮壮去英国分公司工作。刘刚带着对大儿子的满腔愤恨和失望,返回长春。唯一能慰藉他的,就是可以和老伴团聚了。

  然而,短暂的喜悦过后,老两口10年不在一起,生活习惯、彼此的朋友圈,甚至个性都发生了很大改变,居然彼此适应不了了。

  10年间,刘刚的口味已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侧重养生。吴晶做菜仍然又咸又辣,刘刚要求老伴改变一下,吴晶直接反驳:“怎么这一回来就开始嫌弃我?”

  两人吃不到一块去,刘刚就赌气去饭馆吃。吴晶非常看不惯,经常为此吵架。那时,刘刚手里有20万元存款,他原本想拿这笔钱好好改善一下生活,弥补对老伴的愧疚,没想到老伴根本不领情,刘刚觉得没趣,也就不沟通了。

  一天晚上,刘刚发现吴晶穿的内裤已经洗破了,就托深圳的朋友给老伴从香港买了几条品牌内裤。吴晶一看发票,一条内裤100多元,非逼着老伴去退掉。两人为此,又是一顿恶吵。

  刘刚郁闷之极,以前那个温情脉脉的老伴哪去了?刘刚没有再坚持沟通,而是赌气索性不搭理老伴,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起来。

  刘刚在深圳时,认识了邻居陈佳凝,对方是吉林的一名舞蹈老师,退休后在深圳帮女儿带孩子。同为老乡,两人关系不错。

  回来后,刘刚计划教老伴跳舞,两人一起去活动。然而,吴晶根本不感兴趣。说服不了老伴,刘刚就每晚一个人去跳舞。凭借高超的舞技,他一下成为了小区广场舞的领舞。

  刘刚回来后,吴晶为方便照顾小儿子一家的生活,多数时间还是住在儿子家,周末才回家。有一次,她周末回来,临时来了兴致去广场散步,结果看见老伴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跳舞。她顿时气坏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拽了出来。刘刚丢了面子,非常生气,两人矛盾升级。

  微信聊天成导火索,儿女厚此薄彼酿血案

  2016年5月的一天,是刘刚的生日,一家人在餐厅吃饭。聚餐中间,刘刚起身去了卫生间。这时,他手机上的微信提示音响了,吴晶顺手拿起手机,发现对方是一个风情万种的中年女人头像,留言也颇有些暧昧:“生日快乐,今生有你,相隔天涯也温暖。”吴晶迅速翻看老伴和对方的聊天记录,虽然未发现过火的话,但两人每天都有联系,有几次甚至聊到凌晨1点多。

  刘刚见老伴翻看自己的微信,冲过来就要抢回手机。他越是这样,吴晶越是疑心。她躲到女儿身后,又点开了那个女人的微信,发现对方的微信里,有一张她和刘刚一起跳舞的亲昵照片。这下,吴晶更来气了:“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在深圳都干了什么?”刘刚非常恼火,冲过去从吴晶手里将手机抢过来:“你凭什么看我的微信?人家是个舞蹈家,不像你这么龌龊……”吴晶恼羞成怒:“你一回来,就嫌我饭菜做得不好,嫌我没有生活情调,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原来这是有小三了。这么大岁数,你要不要脸啊?”两人互不相让,话也越说越难听,一餐生日宴变成了闹剧。

  至此,两人的矛盾真正惊动了儿女。刘森夫妇感激母亲带孩子这么多年,明显偏向母亲,责备父亲和人交往没有分寸,不顾及母亲的感受。尤其是小儿媳对公公很不满,她认为公公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帮婆婆一起带孩子,做家务。小两口把刘刚约到家里来,旁敲侧击地要他踏实过日子,要对老母亲一心一意。

  刘刚被教训后也恼羞成怒:“我和你妈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不用你们管。”小儿媳更不高兴了,言语中越发袒护吴晶:“我妈老实,爸不能总欺负她。”刘刚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老伴为了孩子们分离两地,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但是,在小儿媳的心里,她感激的是婆婆,而不是刘刚。意识到再僵持下去,自己就会变成孤家寡人,刘刚妥协了,他主动向老伴道歉。刘娜也跟父亲深入交谈一次,并劝母亲不要再胡乱猜忌,老两口好好过日子。在女儿的调和下,老两口总算和解了。刘森夫妇劝吴晶搬回家住,他们自己接送孩子。在小儿媳的主张下,刘刚把所有积蓄都交给老伴管理,以后他再需要钱,就跟老伴开口要。

  这个主意是刘森和姐姐商量的结果:父母再这样下去不行,只有对父亲实行经济管制,才能让他向母亲低头,安心度日。

  2016年6月底,陈佳凝回吉林办事,路过长春时就给刘刚打了一个电话。刘刚打算请陈佳凝吃一顿饭。为避嫌,他还特意邀请老伴一起去,同时,他也需要跟老伴申请资金。没想到,吴晶一听就拒绝了:“你请狐狸精吃饭,我不去,你也不许去。”刘刚一听老伴又胡搅蛮缠,也来了气:“我尊重你,你就这副德行。瞒着你,你就好受了!”说完,他强行从老伴的钱包里抽了几百块钱,就要外出去见陈佳凝。吴晶拉着不让老伴走,纠缠中,抓伤了刘刚的脸。刘刚急了,狠狠打了吴晶两个嘴巴。

  吴晶气疯了。过去,夫妻俩虽然没少吵架,但从没动过手;现在,这个老家伙居然为了另一个女人,打了她。她打电话跟女儿和儿子哭诉,要求儿女为她做主。小儿媳马上让丈夫把母亲接了过去,让老父亲“反省反省”。刘娜听说母亲挨打了,也不好站在父亲这一边了。

  席间,陈佳凝看到昔日的舞伴不高兴,一个劲儿问他怎么了。刘刚唉声叹气道:“我好怀念在深圳的日子,可是回不去了。”陈佳凝一下笑了:“欢迎你随时到深圳玩,我负责吃住。”那久违的温情,让刘刚终于露出了笑脸。他打电话给大儿子表示想回深圳。可惜,大儿子明确告诉他,自己已经调到国外分公司工作,还劝父亲不要任性,好好和母亲相处。

  缺钱时,刘刚就去找女儿和小儿子要,两个孩子态度都很好:“爸,不是我们不给,你应该去向我妈好好认个错。”刘刚一听就烦了:“我没错,错的是你们,你们为啥动不动就把你妈接走?为啥挑唆我们的关系?”可不管他怎么指责,刘娜和刘森就一个态度:要钱,找妈妈去。

  刘刚一开始就是不低头,僵持了几个月,实在撑不下去了,他只有去找吴晶。可没想到,打电话她不接,短信、微信都不回,他直接找到小儿子家。谁知,吴晶就是不开门。好不容易等儿子儿媳回来了,小儿媳却让吴晶躲在卧室里,她先跟公公谈话:“爸,我妈不能轻易见你。否则,你再打人怎么办?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要再穿得花里胡哨的,更不要出去和不三不四的女人跳舞约会,否则我妈不答应……”

  这些话在刘刚听来,没大没小,也彻底激怒了他,他起身二话不说离开了。据案发后,小儿媳向警方追悔:其实不让吴晶跟老伴接触,是刘森和刘娜商量好的。按照吴晶自己的意愿,早就想和老伴和解了,但刘刚听到小儿媳口口声声说“我妈不干,我妈不答应”,他认为这都是老伴在作祟,是她挑唆儿女们,把他孤立起来。

  刘刚觉得必须要当面和吴晶谈一谈。2017年3月20日,刘刚给吴晶发短信,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说已深刻认识到错误,恳请她回家,他会写下书面保证,以后好好过日子。

  吴晶将短信转给了女儿和儿子儿媳,在获得他们的首肯后,于当天中午回了家。带着胜利的姿势,吴晶跟老伴约法三章:1个月花销不能超过400元;不准再去广场和女人跳舞;把女性微信好友全部删除,不再联系。刘刚难以接受,两人又发生了激烈争吵。吴晶狂骂刘刚:“你这个老骗子、老流氓,你骗我回来又想耍什么花招?我去告诉儿子去。”说完,她掉头就要往外走。刘刚好不容易见老伴一面,他迫切想解决问题,情急之下冲进厨房拿起菜刀,拦住吴晶:“你不能走!”吴晶根本不怕:“有本事你砍啊!不砍你就不是人。”激愤之下,刘刚竟真的举起了菜刀,朝老伴头上砍去。很快,吴晶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子女们面对这起人伦惨剧,都追悔莫及:是我们害了父母。可惜,人生不会重来。目前,此案已移交检察院。

  本案令人扼腕。为了给儿子们带孩子,劳燕分飞的一对老夫妻,好不容易团聚,却由于10年相隔,原本恩爱的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以致酿成了悲剧。我们应该看到,老年夫妇分居带娃,是高压生活节奏背景下滋生的社会问题。分居10年后,他们的生活习惯甚至个性发生改变,需要靠爱重新去磨合、交流、沟通。作为儿女,更应该尽力帮他们去缝补岁月的裂痕,站在父母的角度帮他们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消除隐患。二老分居,无论哪一方,都做出了巨大牺牲、巨大贡献,儿女都应该加倍补偿,善待终老,而不是势利地以哪位老人为自家付出的多少亲疏有别,甚至加剧矛盾,成为悲剧的推手。愿天下儿女引以为戒。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文/飞飞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