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女北嫁：婚姻新潮流

“我和他谈了4 年恋爱。一个人坐了很多次飞机，由不懂普通话到勉强能沟通，慢慢懂了几句东北话，开始爱吃煎饼和肉夹馍；知道什么叫西少爷、卜峰莲花。”香港女生 Terry的男友是东北人，在北京工作。2500 多公里的距离虽长，却阻挡不了这对年轻人的异地热恋。“语言和文化不是情感的障碍，幸福的障碍。”Terry 在她的社交媒体中写道。

从“新闻”变成“平常事”

Terry 的故事背后，代表的是一种新潮流 — 香港女生主动选择来内地恋爱、结婚、定居。据香港统计局发表的《香港人口趋势 1986-2016》报告显示，香港女性嫁内地男性的数量从 1986 年的 675 宗，激增至 2016 年的 7626 宗，升幅达11 倍之多。数量再创新高，显示香港与内地跨境婚姻已出现结构性改变，港女北嫁从“新闻”变成“平常事”。

港女北嫁日趋普遍的主要原因，是近年香港和内地经常性地开展交流互动，包括读书、工作、创业，甚至长期居留，民众接触的机会增加，不少人因此而相知相处、坠入爱河，甚至组织家庭。

香港影视明星蔡少芬与内地武打小生张晋的结合，就是再好不过的佐证。2003 年蔡少芬在内地拍戏时与张晋相识，并在随后的接触中逐渐对张晋产生好感，“相处后发现对方很照顾家庭，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2008 年两人喜结连理，2013 年时已有两个孩子“汤圆”和“包子”，家庭幸福，事业也是蒸蒸日上。

有了这些知名艺人、港姐嫁给内地男性的故事作先例，香港女性犹如打了“强心针”，来内地择偶的心理顾虑和障碍少了很多。

“以往香港女性对内地男性的印象是‘土’、教育水平低，多不愿意嫁过去。”香港理工大学社会政策研究中心主任钟建华说，随着内地经济发展，与香港的交流沟通增多，香港女性对内地男性的印象转好。

“内地男性较香港男士慷慨、豪爽，不太会斤斤计较，不少更曾在海外留学，事业发展甚有前景，这对她们来说有一定吸引力。”香港一家政策研究机构“集思会”的总裁黎黄霭玲介绍，据她们研究发现，愿意与内地男性约会的香港女性大多拥有一定学识及独立的经济能力，例如从事会计师、律师、建筑师等工作，希望寻找与自己水平相近的男士，而香港的同龄男性未必符合她们的择偶要求。

“内地男孩子普遍贴心、温柔，出门不会和你 AA 制，有规划有想法，一般谈了香港女朋友后都愿意改变自己原有的想法。”笔者身边的香港实习生小林来内地后，对内地男生评价大为改观，也不排斥与他们深入交往。

从“港人”变成“内地人”

“两地的差别已越来越小，某些方面内地的生活质量比香港还高。”从香港嫁到杭州的艾米莉说，她在香港的女性朋友们也开始讨论“嫁过去”。

结婚后，Emily 大部分时间住在杭州，觉得环境很舒服。“香港普通的午餐消费都要约 100 港元，在内地同样的价格可以吃得更好，住的地方也要大很多。”

很多香港女生和 Emily 一样，觉得移居内地也蛮好。“集思会”的调查显示，现在香港和内地男女结婚后，不一定是内地配偶赴港定居，不少受访者开始考虑去生活成本较便宜、空间较大的内地城市。

确实，去过香港的内地人，都对普通市民逼仄的居住环境印象深刻，因为对一般香港中产家庭而言，昂贵的租金和疯狂的房价是“无法承受之重”。而内地生活成本较低，工作上的发展机遇亦颇多，随着过关的口岸不断增加、往来的交通日益便利，再加上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生活品质与香港的差距不断缩小，越来越多的香港女性在北嫁后愿意定居内地。“集思会”调查数据显示，有近六成受访的跨境夫妇认为香港居住环境不如内地，逾五成人考虑在粤港澳大湾区定居，近七成人支持加强香港与内地的经济合作，七成人表示对内地的前景有信心。

多名受访者称，回内地生活不算是牺牲。有受访者笑言：“其实好开心，用同一笔钱，在内地可以住大屋、驾靓车，去高级餐厅吃饭，在香港就做不到了！”

随着香港与内地的联系日益紧密，以及内地经济社会不断发展，业内人士预计，港女北嫁后定居内地的数量会越来越多。“这是香港与内地全方位交流、接触增多后的一个自然表现。”钟建华说。

正由于十分看好内地的发展，尽管 2011 年和香港同学结婚时就可以办理投资移民，但原籍南京的伍晶并没有立即放弃中国护照，相反，夫妻俩一直在寻求回内地发展的可能。

从“对立”变成“我懂你”

“这种结合对内地与香港的沟通和融合一定会有积极影响。认识我之前，我先生只是模糊知道内地的一些文化，而现在我们会钻到边边角角的地方，体验很鲜活的文化，他的普通话也越来越好。”伍晶说。

笔者在北欧留学的朋友在受访时也提供了两个类似案例。“两对情侣女方都是香港女生，男方一位来自北京，一位来自深圳。香港的女孩子普通话一开始真得很差，后来说得多了，提升真得很快，连成语都用得溜溜儿的。”

近些年，香港与内地在磨合过程中产生了一些磨擦，但大部分跨境婚姻人士认为，随着双方认识加深、慢慢了解，矛盾会得以缓和。真正融入对方的生活环境后，就能理解其优势、弱点、处境与限制，因而互相包容及尊重，从原来的互相不理解逐渐变为“我懂你”。

“集思会”调研中超过七成的受访者认同“跨境婚姻对两地融合有正面的影响”。受访者在日常生活中不断接触香港和内地的人和事，对当中的差异慢慢习以为常，也对“香港人”“内地人”的身份界限不会太过在意，甚至不少人自愿肩负“亲善大使”的角色。比如，香港女性会向内地亲友解释“自由行”对香港社会带来的负担、“水货客”对居民生活造成的影响。而内地男性也会跟香港的亲友分享内地的最新情况，澄清某些刻板印象或误解，让港人明白内地近年在城市规划、市政卫生等各方面已大有进步，人民素质亦提升了不少。

黎黄霭玲认为，内地与香港跨境婚姻在增进了解和化解矛盾方面的角色及影响，尤其值得探讨。在“集思会”的调研中，有 53% 的内地配偶已登记为香港选民。而在拥有选民身份的受访者中，逾六成表示曾经投票，可见跨境婚姻当事人有一定的话语权。他们所生育的下一代，成为香港社会、经济及政治发展中的重要角色，在不同范畴发挥影响力；而其成长过程中受不同方言及多元文化熏陶的经历，将对促进香港和内地的相互了解发挥更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