鹈鹕缘

　　亚尼斯捏紧手中滑溜溜的小鱼，轻轻甩动它们的小尾巴：“快过来，鹈鹕，有鱼吃啦！”

　　一只加大号的“鸭子”摇摇摆摆地冲过来，张开口袋般的巨嘴，“啊呜”一口，将这条只够塞它牙缝的小鱼裹进嘴巴里，又一脸期待地看着亚尼斯。

　　亚尼斯又捏起一条小鱼，扔进鹈鹕的大嘴中。

　　一连喂了十几条，鹈鹕才吃饱。亚尼斯放下水桶，拍拍手，用力上下挥动手臂：“鹈鹕，飞！像我这样扇动翅膀，飞！”

　　鹈鹕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侧着脸，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傻男孩。

　　“飞！扇动翅膀，像这样！”亚尼斯干脆在沙滩上来回跑起来。

　　身后的大懒鸟扇了几下巨翅后，就放弃了学习，和旁边看热闹的山羊开心地玩耍起来。

　　亚尼斯见状无奈地叹口气：“鹈鹕，你太懒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飞行啊！”

　　一鸟一羊都没搭理他。

　　鹈鹕和山羊

　　亚尼斯也没气馁，干脆在屋外翻晒起鱼干，顺便照看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

　　果然，没一会儿，刚才还是好朋友的鹈鹕和山羊便闹翻了。一开始，长角山羊占据上风，后来大嘴鹈鹕被山羊的犄角抵急了，干脆一张嘴，把山羊的整颗脑袋都夹进嘴里，急得亚尼斯赶忙跑来“拉架”：“哎，鹈鹕，你不能夹山羊！快，张嘴！”

　　山羊获救后，灰溜溜地躲进羊圈去了。

　　几分钟后，亚尼斯又听见一声凄厉的鸟叫声——鹈鹕落水了。

　　原来，山羊被鹈鹕欺负后，立即摆出一副战败者的姿态，实际上它是在伺机报复——它趁鹈鹕在码头边的时候，偷偷溜到鹈鹕背后，用犄角将它推下水。

　　亚尼斯简直目瞪口呆：“山羊，你的心机太重了！鹈鹕，你叫什么叫，你会游泳啊！”

　　老爸发现了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亚尼斯将鹈鹕从水里捞了起来。

　　“别跟山羊闹了，你快学飞！”亚尼斯从背后推着鹈鹕，强迫它多运动，免得越长越胖，更加飞不起来。

　　就在这时，亚尼斯的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亚尼斯，你在做什么？”

　　是爸爸。

　　“爸爸，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爸爸很严厉，亚尼斯很怕他，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好在，这只“猫”很忙很忙，早出晚归，所以他才能偷偷将鹈鹕养到这么大才暴露。亚尼斯虽然害怕，但还是顶着爸爸刀一样的目光，紧紧将鹈鹕护在身后。

　　“这是一只……鹈鹕？哪儿来的？”爸爸厉声问道。

　　“我用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项链和捉鸟的人换的……”亚尼斯极力挤出一个笑脸，试图缓和压抑的气氛，“爸爸你看，它多漂亮。我第一眼就爱上了它。”

　　爸爸的脸色难看至极：“你用妈妈的遗物换了这只大丑鸟？你给我抓住它，我要把项链换回来！”

　　“不！”

　　爸爸才不管亚尼斯的态度，他干脆迈开长腿追了上来。亚尼斯还没做出反应，鹈鹕就感知到了危险，拔腿就跑。

　　亚尼斯人小腿短，被一人一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只能无力地大喊：“爸爸，别追了，快到码头了，再追鹈鹕它就又要落水了！”

　　爸爸没听见一般，继续向前。

　　眼看落水鹈鹕将会再现，它忽然努力扇动翅膀，慢慢地飞了起来。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逐渐淡化的小点儿。

　　它终于学会飞了。

　　大鸟归来

　　“失去鹈鹕的第一天，想它；失去鹈鹕的第二天，想它；失去鹈鹕的第三天，想它。但光想也没用，我还要继续去市场卖奶酪补贴家用。”亚尼斯边唠叨边收拾东西去小镇上出摊。

　　亚尼斯人虽小，但绝对是良心卖家，所以奶酪生意一直不错。他正忙时，头顶忽然多了一片阴影，当他抬起头，发现鹈鹕正骄傲地挥着翅膀，在上空盘旋。其他人也发现了鹈鹕：“看，是鸟，超级大鸟！”

　　“嘘，大家别喊，它会害怕！”亚尼斯着急地冲着人群大喊，但根本没人理他。况且，鹈鹕也完全没有“害怕”时该有的反应——它干脆收起翅膀，降落在人群中央，充分享受人们的注目礼和惊叹声。

　　从这天起，鹈鹕又出现在亚尼斯的生活之中，他走到哪里，它就像狗皮膏药似的跟到哪里。

　　明星动物

　　亚尼斯的家乡，是一个风景优美的海滨小镇，时不时会有游客出没。一天，一个外国游客问他：“我能和你的鹈鹕拍张照片吗？我可以付费。”

　　亚尼斯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不行。它没有拍过照，会害怕的。”

　　游客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时，小镇上唯一一家饭店的老板听见后劝说亚尼斯：“你傻呀，怎么不同意？有了这些钱，你就不用每天制作奶酪了。”

　　“放学后干点儿家务活挺好的啊！”亚尼斯依然摇头。

　　“亚尼斯，你知道这个游客的故事吗？她得了绝症。你真的忍心拒绝一个病人最后的要求吗？”

　　善良的亚尼斯听后立马心软了，还一再表示不用付钱就能拍照。

　　后来，鹈鹕又和受伤的老人、可怜的孤儿、患孤独症的年轻人……都合了影。发现“商机”的饭店老板干脆和亚尼斯签了约：“你每天让鹈鹕在我的饭店转一转，我会给你，哦不，是给鹈鹕一些费用，这样它能过得更好更开心。”

　　迷茫的亚尼斯

　　让一只野生动物生活在人群之中，这样真的对吗？亚尼斯每天都在怀疑。“等我再攒一点儿钱，就给鹈鹕换一个新窝，再买一大堆新鲜的大鱼，然后我就让它远离人群。”

　　可是有了新窝、大鱼之后，亚尼斯又有了新的目标：“再攒些钱，我就能换回妈妈的项链……”

　　就这样，几天之后又几天，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亚尼斯依然没有行动起来。

　　一天，在馋嘴的鹈鹕抢了一个孩子的冰激凌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鹈鹕，明天，不，下午我就送你走！离小镇不远有一个鸟岛，你会喜欢那里的。”

　　“亚尼斯，你不能这么做。你看，因为鹈鹕的原因，我们这座不知名的小镇成了旅游大热门。你送走了它，小镇就不会有这么多游客了！”饭店老板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亚尼斯听后十分为难：“可是，它毕竟是野生动物，不知道轻重。如果今天它把那个拿着冰激凌的小孩弄伤了怎么办？”

　　“小镇……”饭馆的老板还想劝说，亚尼斯的邻居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亚尼斯，快回家去吧！你的爸爸出海回来了，他正在找你！”

　　亚尼斯听后小脸瞬间变了颜色，他回头不安地看了看鹈鹕，咬咬牙说道：“老板，你帮我照看一下它，我去去就来。”

　　暴风骤雨

　　亚尼斯忐忑地回了家，看爸爸的脸色，就确信他已经知道了鹈鹕的事。亚尼斯怯怯地往爸爸身边挪动：“爸爸，对不起，我……”

　　“亚尼斯，你快去看看鹈鹕，它刚刚被一辆旅游大巴车给撞了！”饭店老板没顾上敲门，直接闯了进来，急切地说。

　　亚尼斯听后转身就往外冲，走了几步，才想起追问车祸地点。亚尼斯觉得平时不算远的路程，今天似乎延伸了至少一万米，总也跑不到尽头。终于到达后，亚尼斯觉得自己失明了——除了一地殷红，根本看不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大鸟跟班儿。

　　“愣着做什么，赶紧上车啊！”爸爸趁亚尼斯发愣时，脱下外套，抱起被血迹浸染的鹈鹕，轻轻坐上了车。

　　“哦！”亚尼斯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带着它赶往动物医院。

　　最后的告别

　　半个小时后。

　　“亚尼斯，它不行了，伤得太重了。”兽医抱歉地说道。

　　“不，不要！我本来打算今天就把它送走的……我就知道离人群太近没好事……都是我的错……”亚尼斯一开始还能说出话来，渐渐地，只剩下了哭泣。

　　这时候，一个温暖的手掌覆在他小小的脑袋上。爸爸用久违了的温柔腔调对亚尼斯说：“亲爱的，没关系。你要像个男子汉，勇敢一点。来，把它交给我去安葬，这样会让它少受点痛苦。”

　　亚尼斯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紧紧抱着鹈鹕不放，但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手——他早就该放手的。

　　爸爸的秘密

　　经过这件事，亚尼斯和爸爸亲密了许多。最近他渐渐发现，爸爸似乎有事瞒着他。为了搞清真相，他在爸爸出海后，偷偷划着小船跟了上去。

　　一开始，亚尼斯一脸好奇，后来慢慢发现爸爸的目的地是鸟岛，他的心跳就越来越快：“会不会……”

　　不用怀疑，远处那声清脆的、世界上最动听的鹈鹕叫声，十分肯定地告诉了他答案。

　　没错，他的鹈鹕还活着。

　　□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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