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从零开始的准备

　　当年高考你们选的专业都是自己喜欢的吗？你觉得可能很少是吧，大家都稀里糊涂地选完专业，上了四年大学。当年选择的专业到底改变了你后来多少的人生？

　　L在深夜十一点半的时候，刚刚确认完当天的营业额，关掉电脑，整理好文件之后，从侧门走向员工通道，乘坐电梯下到早已空无一人的商场大厅，然后打车回家。他大概是最清楚西安文艺路深夜街道景色的人，车最终会停在夜市一条街，接近十二点还十分热闹，吆喝一桌的人盯着电视里的球赛目不转睛，夜宵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也感觉到饥肠辘辘，不过却没有停下来，他会在楼下的小卖部买点吃的当第二天的早餐，然后他回到家瘫在沙发上，刷最近的几条朋友圈，偶尔点一两个赞，便洗澡睡觉。

　　这几乎是28岁的他近一年来早已习惯的生活，从上海做服装零售的第三年，被公司调回了家乡西安，接着跳槽去了别的服装品牌，再从服装零售做到家居零售，接着从家居零售再做到大型商铺的运营管理高层。从月薪6k到现在月薪4w，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零售这个行业里越做越好。

　　当我问起他十年前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从事零售业，他说，完全没有想过，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专业，也不清楚未来的路是什么，高考做了那么多选择题，都不如在填志愿选专业的时候那么懵逼，原本想要考川大的他，因为正巧遇到2008年汶川地震，家里人不同意他去，只好折返选了山大，结果分数比录取线低了几分，最终调剂到了海大。

　　“那时候几乎没得选，最终被海大录取也只能去读没录满的公共管理，说实话，18岁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公共管理是什么，好在海大可以辅修别的专业，我就同时兼修了工商管理。说起来，学习过程还是挺开心的，毕竟山东的学习氛围还是很浓厚的，但专业确实不是自己未来想要从事的工作，大三的时候就很想进“四大”或者进银行，总之想进和金融有关的行业，于是决定考研（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大四校招的时候阴差阳错就进了零售业，一开始是因为工资高吧，后来是已经扎根在这里了，没想过会从事这个行业的工作，但一干就干到现在。”

　　之所以我会突然去问L这件事，也是凑巧夜晚聊天，说起前几天朋友的妹妹今年高考结束要填志愿，打电话让我给点意见。我说尊重她自己的想法就好了，她想学什么，喜欢什么，就去念什么。结果朋友说，那前途呢，会不会她选的专业以后不好找工作？

　　当时我想，要说好找工作的专业是什么，这个答案绝对没有办法一言以蔽之，有没有那种永远都热门的专业呢？十年前，也就是2008年，我高考的那一年，所有人都说学土木出来好找工作，其实到底是谁提出来的，早已不得而知，但确实因为存在这样的意见，结果好多人都去选了土木工程。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去问曾经选土木的那几个同学，好像纷纷都转了行，他们早已经将工地抛在脑后，施展拳脚在各个领域站稳了脚跟，大学四年关于土木到底学了什么，他们差不多已经不记得。

　　前几天和我一起喝酒的制片人，也是无意中提到她的过去，虽然一直得知她是清华毕业的高材生，但也是喝酒的当天我才知道她当年读的是精密仪器与机械学，听得我有些大跌眼镜，进入影视行业多年的她，谁会知道她当年在清华读的是如此高难度的工科。

　　“哈哈，我自己也想不到，当年高考结束，只知道自己上了清华的线，但是关于什么专业，完全不知道怎么选，家里人因为害怕高不成低不就沦落到化工之类的专业，就唆使我选了个中庸又保险的精密仪器，结果录取通知书寄来的时候，全家人又不开心地吵了一架，说早知道选个更好的专业了。所以上大学几乎就是迷迷糊糊上的。”

　　制片人又喝了两杯，接着说：“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话剧，当时自己还是话剧团的主要负责人，当时话剧团的女一号通过艺考去了北大，自己也动了艺考的念头，因为真的很喜欢话剧编导之类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进了清华之后，就断了从事文娱行业的念头，想着出来可能就是一个工人，也有点提不起精神，但上天好像又不太愿意让你放弃心中那份喜好，结果毕业那年，专业相关的公司来招人，自己却毫无兴趣，只投了几家顶级的咨询公司和投资银行，当然你也知道，专业不对口，最终终面都死掉了。有趣的是，恰好那个时候看到有家影视公司招人，自己就去了，没想到很轻松就面上了，因为太喜欢电影，所以和老板很合拍，也没有在乎我专业。”

　　我之所以和朋友的妹妹建议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学习，是因为我曾经和这位制片人一样，上高中的时候，就特别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东西，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也是在喜欢的事情未来可能更好找工作的专业之间徘徊不定，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电影和广告设计，然而正因为犹豫不定又心高气傲，结果几近落榜，也是命悬一线的时候被化学专业救了一把，我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这个自己也没有把握的专业。而后的四年，在枯燥的化学式与繁复的实验过程中度过，身边的人有和我一样对这个专业毫无兴趣的，也有一部分人非常认真地在学。所以当制片人说起她在清华的日子，我心里便特别感同身受。

　　“如果能够在大学四年里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当然是件幸福的事情，至于未来，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小吞在听到我这两个朋友的故事后，无意间插了一嘴说道。

　　小吞在影视行业做数据分析做了快五年了，回顾他自己的大学生活，他说最开心的就是念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广告设计。

　　2007年，小吞每天放学都会去艺考补习班的教室里画画，他对构图和色彩非常敏感，后来艺考进了美院，开始学习自己感兴趣的广告设计。那个时候，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学了什么专业就一定会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于是想到未来的工作是自己感兴趣的，整个人就特别轻松。而事实上，小吞在大学毕业之后，确实从事了一年左右的广告设计，但很快就跳槽换行进入了别的行业。

　　“喜欢是真的很喜欢，但是却没办法在工作中去喜欢自己的专业，换句话说，太多不专业的人在工作上来挑你的毛病，就是一件非常厌烦的事情，所以最后彻底放弃了。”小吞说从事喜欢的事情在很多人看来是非常幸福的，但他却并不这么认为，那些你喜欢的东西一旦成了买卖，一切就都变了样子。小吞没有继续做广告设计，但是在新的工作里，但凡涉及到需要设计的时候，他都会主动请缨担当一部分工作。换工作的时候，刚好遇到初创公司，公司的人本来就少，一个当俩用，所以可以侧面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还是非常开心的。

　　而和小吞不同的是，Wallace大学选择了法律专业，完全是出于好奇和好玩，至于喜欢与否，他没想这么多，真正到大学念了法律之后，觉得这个专业非常有用，他认为不管你之后是不是真的要成为律师，其实无所谓，这个专业学好了，更像是一个工具，不管你从事哪个行业，法律都是必须使用的一部分。

　　“法律专业，其实和英语很像，特别是在南加大，当时很多毕业出来的经纪人，都是学的娱乐法，也是法律，所以我觉得专业不一定非要是具体从事到某一个行业里，而是有些专业，在各行各业都会用到，包括我现在，其实所从事的工作说起来和法律也没太大关系了，但却又时常需要和合同打交道，那我就正好可以干起自己的老本行，说来也是好事。”

　　Wallace从南加大毕业之后，回到国内，原本是想进渣打的他，最后却去了娱乐公司做法务，而后，因为一次偶然的契机，他去和韩国艺人对合同，结果就此被安排去和艺人沟通，促使他慢慢打开了新的市场。

　　“那时候国产剧开始向海外输出，需要有人去对接海外的公司，特别是合作的具体项目条款，我也没想到老板第一时间想到了我，于是我就开始从一个法务转型做了海外发行。”

　　将电视剧一部一部输出到海外，完成版权的销售之后，Wallace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团队和部门，进而他成了自己团队的leader。他自己也没想到，一个学法律的人，通过法律的跳板，完成了几次跳跃，而今他离开原来的公司，成了一家初创公司的合伙人。

　　“很多时候你以为你只是学了一门专业，然而却不承想，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没有必要执着于本来的一样东西。有时候不是你选择了什么。而是社会推着你往前走时，你才清楚你只能选择什么。过往再多，也不过只是路过时的附加值而已。”

　　在我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七年，我回头去看我身边的那些朋友，几乎没有人所从事的工作还和当年专业相关的，在这七年里，大家更多地了解到社会所需，更明白到底自己喜欢什么事情，也慢慢清晰了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开始跳槽，更换行业，或者完全因为营生，为了过更好的生活，果断放弃正在从事的夕阳行业，奔赴到朝阳产业，从头学起。

　　想起我自己，从高中开始为了负气学理科，到后来进入大学学工科，每走错一步，就越清晰自己想要走的路。喜欢写东西，但却始终没有机会真正地去做这件事，包括大学毕业之后，进入服装行业上班，做着自己根本陌生的工作，和大学专业无关，和兴趣无关，和自己设想的未来无关。直到三年后辞职，终于鼓起勇气捡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开始当作事业一般。而最终的获得，却并没有因为当初一次次错误的选择而发生太多的改变。相反，正因为有了在服装公司工作的经历，才有了“王爷”的故事，以及后来的《名丽场》。

　　“曾经所选的专业到底改变了我多少人生呢？其实基本没什么改变吧。”

　　“应该说是一段经历，对自己内心的影响是有的，但对未来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

　　“专业和工作，本来就是两回事啊，好像一个是代表着你大学四年的生活，而另一个代表着你的社会生活而已。”

　　“如果可以重选一次，当然想选自己感兴趣的啊，遗憾的倒不是时间无法倒退，而是，18岁那年，真的不清楚自己对什么感兴趣。”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亲戚朋友的孩子或者弟弟妹妹来询问我关于填报专业的事情，我的答案基本没有变过：“选自己喜欢的事情吧，不要去在乎是否未来不够热门，不好找工作。让自己开心，是前进最大的动力。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的时候，就选一个自己好奇的专业吧。即使进入之后发现并不是当初想的那样，你也可以慢慢通过四年来找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喜好。”

　　学习永远是一辈子的事情，命运又怎么可能是四年的人生就能决定的呢？

　　如果说当初选的专业到底改变了后来多少的人生，我想，唯一改变的就是：曾经以为会一成不变的世界，慢慢发现它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没有从一而终的工作和人生，也没有绝对的冷门和热门，你能想到杨超越闯进前三吗？你能想到冰岛战平阿根廷吗？你想不到的事情太多，应对变化是比选择更重要的技能。

　　活在这个时代，我们每天醒来，都要做好从零开始的准备，所以，没有什么选择是绝对错误的，你走的每一步路，都算数。

　　（李红军荐）

　　◎周宏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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