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杠青年”的“横向”人生

  

  崔书馨每天给自己排出固定的阅读时间,在她看来,做一名“斜杠青年”要保持学习状态 ( 叶开 / 摄)

  上海,早晨7点,现任一家投资机构品牌总监的崔书馨捧起床边的一本书,开始阅读。8点钟,她吃完早餐收拾出门,9点准时到达公司。在写方案、开会、与同事讨论工作的忙碌中,时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下午6点。

  她在下班的路上复盘一天的收获,随时记下偶然闪现的创作灵感。晚上是她的写作时间,她想赶在周末之前完成一篇公众号的约稿,为周六创作新歌留出时间。

  这是职业经理人/自由撰稿人/平面模特/唱作人崔书馨的一天,她称自己为“斜杠青年”——拥有多重职业和身份的人。

  《中国青年报》曾对近两千名青年进行调查,发现超过一半的受访者确认身边有“斜杠青年”,接近一半的受访者表示想成为“斜杠青年”。“斜杠青年”,正成为城市里越来越受关注的群体。

  斜杠青年的活跃度,与城市的发展息息相关。交通银行信用卡部门根据其用户数据调查发现,最盛产“斜杠青年”的三大城市是北京、南京、武汉,紧随其后的是上海、杭州。

  现代城市为年轻人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多元化体验,“斜杠青年”作为年轻人中最有朝气的一群人,也让城市的脉动更有力量。

  “同时浇三盆自己喜欢的花”

  “斜杠”作为一个概念出现,最早来源于《纽约时报》专栏作家麦瑞克·阿尔伯的《一个人/多重职业》一书。他指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再满足于“专一职业”,开始选择拥有多重职业和身份的生活。

  选择“斜杠”的生活状态,是为了缓解经济压力,还是为了体验更丰富的人生?“肯定是两方面都要考虑的。”包裕隆和黄康怡坦言。

  他们是一对刚刚在香港组建小家庭的“90后”夫妻,都在金融企业任职,还共同经营着“海归去哪儿”微信公众号为年轻人提供留学及职业咨询服务,以及一份民宿事业。

  每一种“身份”都能为他们带来一部分的家庭收入,但同时“必须符合‘分享、传递正向能量的个人核心价值观才行”。包裕隆和黄康怡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斜杠青年”可以说是城市现代化的产物。一方面城市的开放度和包容度越来越高,让年轻人有了“不满足”的想法;另一方面,大中型城市的多元产业发展空间,为年轻人按照兴趣选择职业提供了客观条件,互联网的发展也让人们获取信息更为便捷,这为希望“获得更多人生经验”的年轻人带来了机会。

  “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年轻人中,这一趋向体现得更加明显。相关调查显示,面对“选择职业时你看重哪些因素”这个问题,62%的人选择了“符合个人兴趣”。

  生活在西安的“80后”男生李冠宇,是“未来声籁”少儿音乐教育培训公司的创始人之一,他也从事VR行业,同时还是国内一支著名独立乐队的鼓手。他把多线程经营事业的状态比喻为培育花朵:“同时浇三盆自己喜欢的花,看着它们一起长大、开花,结出不同的果实。”

  一方面城市的开放度和包容度越来越高,让年轻人有了“不满足”的想法;另一方面,大中型城市的多元产业发展空间,为年轻人按照兴趣选择职业提供了客观条件。

  “我没有选择从文员到CEO、从士兵到将领的‘纵向人生,我的兴趣太广泛了,我更希望在有限的生命中,体验一种‘横向的人生。”深圳的“85后”女生雷雨霫认同这样的人生观。

  她说自己对世界充满了“广泛的好奇”,无论是创立聚焦环境可持续发展的企业、在工作之余发起“自闭症儿童摄影计划”,还是参与“家园归航 2019全球女科学家南极行动”,都让她的人生变得多姿多彩。

  法国社会学家迪尔凯姆曾在《社会分工论》一书中提到,与依靠成员们高度的一致性、共同的归属感来维系“机械团结”的传统社会不同,在“分工制社会”里,社会成员间的差异日益增加,但通过分工合作有机团结在一起。“斜杠青年”的诞生是社会分工发展的必然,意味着人才作为生产要素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嗅觉敏锐的“逐浪者”

  一种说法是,“斜杠青年”是服务业急速发展的产物。随着现代城市服务业的蓬勃发展,大量人才将“触角”探入教育、健康、娱乐、文化、艺术等领域。当一个人就能成为一个独立的服务提供商时,“斜杠青年”便会涌现。

  2019年4月1日,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等三部门发布了13个新职业,其中多个职业与互联网平台经济息息相关。

  新华社《经济参考报》总编辑张超文认为,平台经济、共享经济、众包、众创等新经济业态的发展,催生了自主就业、兼职就业的灵活工作模式。

  可以说,“斜杠青年”是一群嗅觉敏锐的“逐浪者”。

  前些年网络自媒体开始盛行,包裕隆和黄康怡也经营起了个人微信公众号。这个公众号最初的定位是关注“海归”这一日益扩大的群体的学习成长经历,给大家提供榜样的力量,后来随着用户需求的增加,他们也开始提供留学咨询服务,通过网络连接了原本陌生但有共同需求的人们,帮助他们实现留学深造理想。

  “我要珍惜和拥抱时代给我的机会。”2015年,国内VR行业刚刚兴起,李冠宇凭借独特的创意与丰富的实践积累,应邀加入一个知名VR内容项目组。他说VR把“文字、图像、空间音频三媒合一”,是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领域的一项综合型的前沿技术,并且恰好结合了他最热爱的音乐与绘画,是这个时代给他的一个特别的机会。

  几年间,他一步步地将理想付诸实践:为西安88家博物馆中的33家拍摄制作了VR场馆,并计划将VR与教育结合、开发“沉浸式”的音樂教育内容产品。

  雷雨霫在工作之余发起的“自闭症儿童摄影”众包公益计划于2016年启动,以摄影为载体,为不擅长用言语沟通的自闭症群体提供了与同龄儿童或成年摄影师进行“摄影共创”的机会。

  至今,雷雨霫已在北京和杭州举办了4场展览,产出了6000余张摄影作品。

  在不同城市间“漂移”

  “给我一根斜杠,我能绕过整个地球。”

  在受访的几位“斜杠青年”身上,还有一个共同特征:信息的获取不再有国家和语言的界限,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没有地理上的局限。

  不同的城市和国家,在他们所从事的多重职业中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为他们提供了不同的资源。

  “我想在世界范围内寻找最适合自己做的事。”出生在安徽宿州的雷雨霫在武汉读了大学,学的是材料化学专业。她大三时就产生了把纳米材料和建筑设计相结合的想法。在美国攻读研究生期间,她进一步确定和深化了自己的想法:从可持续和智能的角度改善建筑设计。

  毕业后,北京、上海、深圳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因为在国内,这三个城市绿色建筑发展得最好。”

  关注可持续发展领域的她,在创业之余报名并被选中参与“家园回归”计划,将前往南极,与多个国家的女科学家开展跨界合作——这是一个关注全球气候变化的项目。

  随着现代城市服务业的蓬勃发展,大量人才将“触角”探入教育、健康、娱乐、文化、艺术等领域。當一个人就能成为一个独立的服务提供商时,“斜杠青年”便会涌现。

  “可持续发展是当今世界范围内的广泛需求。”雷雨霫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目光并没有只聚焦在一个地区,她不排除未来在中国以外发展业务的可能:“每个国家都可以利用本地的废弃或富余材料来完成设计,这不仅将在很大程度上解决当地的垃圾问题,同时也能驱动当地循环经济的发展。”

  来自四川宜宾南溪县的包裕隆,也喜欢“与世界对话”。他高中毕业后曾先后在美国、西班牙、日本留学或交换学习,“学习语言,也学习了文化和思维方式。”如今来到香港的他,一方面学习这里“高效的运营管理”,另一方面也通过和黄康怡一起做民宿、提供留学咨询,来继续认识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朋友。

  李冠宇是一名少儿音乐培训创业者,同时是有15年乐队经验的鼓手、10年经验的VR行业从业者( 李冠宇/摄)

  压力和担忧

  在大家心目中,“斜杠青年”是什么样的一群人?有些人认为,他们“身兼数职,非常厉害”,但也有人认为他们是“半吊子”。

  事实上,做一名“斜杠青年”,意味着要做好时间管理,坚持学习。“创作是一件既烧脑又过瘾的事情,保持创作习惯很重要,这是一种思维训练。”崔书馨坚持“每天都写一点儿”,以保证自己作为自由撰稿人的状态,而每天的阅读时间也是雷打不动:“阅读是输入,创作是输出。双向的,不能停顿。”

  从事多重职业,让他们每天的日程表都排得满满当当,高度的自律,又要求他们每件事都力求做到最好,这无形中也为“斜杠青年”带来了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

  雷雨霫向本刊描述:“除了每天的运动时间,一般我的工作时间是早上8点到晚上22点,忙的时候经常会熬夜到凌晨。现在我已经在努力加强自己的时间管理,争取不熬夜。”

  而日常精力的有限、来自本职工作的压力,往往也会迫使“斜杠青年”们放弃一些本来正在从事的事情。“我已经在做减法了。”崔书馨推掉了一些媒体平台的网课邀约,哪怕那可能会为她带来可观的收入。

  另一方面,同时从事多种业务,也可能会影响人才在同一领域的深耕,从而影响其在市场上的竞争力。

  但李冠宇却好像比从前更淡定了:“曾经兜里剩下几百块钱就会慌,现在反而觉得,就算只剩一块钱也不会慌。这个时代不会让你饿着,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呢。”

马宜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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