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县长：我不介意变成“网红”

　　推销多伦 刘建军（左）和多倫当地百姓在一起。

　　今年夏天，刘建军火了，也让多伦县火了。

　　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多伦县县长刘建军的这把“火”改变着多伦人——直播平台上的官员显然更接地气，村一级的干部甚至普通百姓都在尝试使用直播销售农产品。刘建军算了一笔账，如果3万多伦人使用新媒体，每人每天发一条关于多伦的短视频，每条短视频有10个人观看，那么一天就有30万人知道多伦。

　　“北京正北，多伦最美”，多伦县距离北京300多公里，这里“山水林田湖草沙”应有尽有，凝聚了锡林郭勒大草原所有的景观。1691年，康熙与喀尔喀蒙古首领们于多伦会盟，沉淀出了这里的历史与文化。

　　刘建军连同多伦一起“捆绑”出圈。

　　对于多伦当地的“网红”，刘建军经常与他们交流，并且特别乐意把他们介绍给更多的人认识。当初刘建军上网去查“网红”为何义时，肯定没有预料到，自己在短短几个月“跨界”了：一重身份是县长，一重身份是中医，还有一重身份就是“网红”。

　　当然，互联网给予了热闹与声名，个人热度上升之中，必然会冒出一些质疑，如此喜欢“随手拍”的县长是不是“玩物丧志”？好奇心会驱使每一个对此存疑的人，打开多伦县政府网站或者在搜索引擎查找“刘建军”的工作日常。主持召开办公会议、调研森林草原防火工作、开展巡河调研、调研城镇居民供水情况……一县之长的分内之事，似乎一件都没落下。熟悉他的同事说，刘建军平时大大咧咧，不过工作布置得有板有眼，非常细致。

　　“我无意成为‘网红，但是成了所谓的‘网红，我也不介意，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多伦，这有啥不好？如果有天粉丝数量到了几十万，那时候宣传多伦，让老乡的产品走出去就不是问题。”

　　让群众在网上可以找到“领导”

　　刘建军在机关工作多年，在宣传部工作时，曾经是盟里的“笔杆子”。对于舆情，他有着更深刻的理解和感受，在他看来，老百姓与政府之间的误会多源于信息不对称，畅通沟通渠道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刘建军不用秘书，也没有助手，坚持亲自打理新媒体账号，对于县里其他公务员，他也提出了基本要求：了解使用新媒体，从中了解民情民意。

　　今年多伦县两会期间，刘建军把这些想法都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继续办好“魅力多伦发展在线”百度贴吧、“12345有事找政府”便民服务热线，并互联互通。在此基础上，今年要拓展公开方式。重点抓好今日头条、微信公众号、抖音三个平台，开放媒体监督，主动向社会公开行政行为，及时回应社会关切。要主动回应群众呼声，主动解决问题，而不是被动“灭火”。政府所有工作部门都要在上述三个媒体注册单位公众号，开通留言功能。政府所有副科级以上领导都要实名注册抖音，并按要求向网信部门报备。让群众在网上可以找到“领导”，让“领导”在阳光下履职。

　　“只有阳气十足，邪才不能相干。”刘建军信奉的中医理论与执政理念在此找到了默契。

　　多伦县的政务多媒体直播间今年6月底开始试运行，8月1日正式开播，这是全国县级行政单位里走在前列的一次尝试。其实，在此之前，电视问政早已不是新鲜事了。不过，刘建军对于电视问政有着自己的想法，“有些电视问政的主持人非要把官员问得哑口无言，就觉得节目成功了。这不对，一是有些问题根本不适合公开，二是问政应该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为难官员。”开通直播问政，刘建军就是想让各单位与老百姓面对面，把他们放到群众面前接受检验，同时逼着各单位不断学习，提高业务素质。

　　直播问政开通后，各乡镇和政府部门主要领导轮流来到直播间。城管局局长来的时候，网友特别踊跃，直播时间为此延长了很多。农业局局长直播又掀起了一股小“高潮”，局长全程脱稿，作为农业人口占绝大多数的县，多伦百姓在直播间里问了许多与自身高度相关的问题，局长的回答也得到了百姓的肯定，“局长说得太棒了”，类似的评论在直播间不断“刷屏”。

　　虽然最初萌生直播问政的想法时也会有点忐忑，但是刘建军坚信“老百姓在哪里，民意就在哪里”，并且他很快就找到了依据：走网络群众路线。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4·19讲话”中指出，“很多网民称自己为‘草根，那网络就是现在的一个‘草野。网民来自老百姓，老百姓上了网，民意也就上了网。”总书记同时喊话各级党政机关和领导干部“经常上网看看，潜潜水、聊聊天、发发声”。今年1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人民日报社就全媒体时代和媒体融合发展举行第十二次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运用信息革命成果，推动媒体融合向纵深发展，做大做强主流舆论，巩固全党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强大精神力量和舆论支持。

　　走出直播间，刘建军更多的时候是通过个人账号与百姓“面对面”。虽然现在被人们称为“跨界男神”“网红县长”，但起初，刘建军一度也认为县领导“玩”抖音、快手有点“不着调”。“北京正北，多伦最美”“山水林田湖草沙，多伦诺尔大氧吧”，距离北京如此之近的多伦，怎么能走到人们面前？为了把多伦推销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里的美景与文化，刘建军也咨询过一些电视台的广告费用——至少几百万，贵不说，收效如何也未可知。2018年，曲卫国到锡林郭勒盟挂职副盟长，开始与快手、抖音合作。领导建议，可以尝试运用新媒体宣传多伦。刘建军开通了账号，研究了一段时间。

　　视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刘建军认识了很多当地“网红”。做麦秸画的姑娘杨丽丽通过快手直播的方式，去年销售出去30多万订单，还为贫困户提供了工作。今年，杨丽丽作为“乡村致富带头人”参加了快手与锡林郭勒盟达成的战略合作。农历二月二“龙抬头”当天，朋友给刘建军介绍了一个“网红”大哥，直播汇宗寺的文化活动，同时宣传多伦。“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网红，就去网上查。”刘建军说，那天他向这位“网红”大哥取到了很多“真经”。

　　刘建军很快想明白了，运用新媒体，走“网络群众路线”是与时俱进，他开始尝试着发视频，进而做直播，“一开始我就随手拍随手发，后来慢慢讲究了点。”在他看来，现在用快手、头条号跟他们2016年做微信、微电影、微文一样，“新媒体是工具，就看你里面装的是什么”。

　　虽然身为一县之长，但刘建军的微信号却是公开的，对于申请加好友的普通百姓，刘建军来者不拒。

　　“让快手成为工作助手，让抖音发出我们的声音”

　　“让快手成为工作助手，让抖音发出我们的声音”，这是刘建军自己琢磨出来的slogan。从今年5月开始，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通过刘建军的视频一路领略了多伦的美景，见识了他突袭夜市、查酒驾，也看到了一个县长为推销当地农产品而如此卖力。快手周报显示，刘建军的每周直播时长，常常超过全国99%的用户。

　　仅在快手，刘建军的粉丝数量已达4.8万。关注他的粉丝很多是多伦当地的老百姓，有市场摊主、养殖户、农民等等，他们经常会给他发私信反映问题，“我基本上都会逐条回复，大概每天花一到两个小时吧。”刘建军说，“发生了什么事，上了热搜，你还不知道，这说不过去。”

　　刘建军拍视频经常会搞“突然袭击”。有学生家长反映，某学校食堂伙食费过高，他二话不说，直奔该学校食堂，拿着手机现场询问学校相关负责人饭菜的定价。通过视频，食堂饭菜定价透明地呈现在学生家长面前，打消了大家的质疑。原来，有学生为了多留下些零花钱，向父母虚报了伙食费。这种求证方式无形中化解了家长与学校之间可能会发生的矛盾。直播检查市场卫生亦是如此，摊主们盼着刘建军来，通过县长的直播可以做免费宣传，但有时候也害怕他来，万一摊前的卫生还没来得及打扫，臟乱差就同时播出去了。不过，对于刘建军而言，突然袭击和惩罚不是他的目的，他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都遵守规则。

　　“新媒体就是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移动卫星电视。”不论是之前媒体的采访，还是这一次刘建军接受《小康》杂志、中国小康网的采访，他似乎都特别喜欢强调这个观点。作为县长直播间的管理员，“渐入佳境”对刘建军的视频与直播如数家珍，她认为，刘建军把新媒体用出了新高度。

　　今年6月底7月初，多伦很多农户遭受了蔬菜病虫害。刘建军与多伦农业广播电视学校校长孙亚梅一起下乡，探访农民的蔬菜地，进行病虫害防治工作。多伦县11万人口中，有8万人分散在各个乡镇，他们俩跑了两天，仅仅探访了几十户。病虫害防治人员也很苦恼，受灾的农户那么多，他们根本跑不过来，除非坐上“飞毛腿”。刘建军琢磨了一下，说道：“快手就是‘飞毛腿啊。”他当即决定，晚上请孙亚梅做客直播间做病虫害防治指导。不巧的是，当晚突然停电，直播无法正常进行。有细心的粉丝发现，直到次日凌晨1点半，刘建军的快手账号一直处于发布状态。据“渐入佳境”回忆，刘建军一共做了40个病虫害防治方法的指导视频，她“打下手”，在评论区给视频配字幕，“我配字幕的速度赶不上刘县长发视频的速度，后来我都熬不住了，他还在发视频。”

　　“冒充县长一两次可能还行，不能天天冒充县长，还不怕被封号。”刘建军开玩笑说，不少外地粉丝最初看他的直播时好奇他到底是不是县长。一位来自延安的投资者当初就是揣着这种好奇与质疑关注了刘建军。在刘建军的视频中，多伦湖出镜率很高，山、湖、沙、草、林浑然一体，构成一幅壮美秀丽的立体画卷。这位投资者在三亚从事水上项目，他被多伦湖深深吸引，关注了一段时间刘建军的快手账号便追到了多伦，最终投资建设了水上旅游项目。通过视频实现了招商引资，但刘建军也没忘了老百姓。每逢周末，多伦的龙泽湖都有文艺表演，他将文艺演出引入这项水上旅游项目，让老百姓免费观看。基本上，刘建军都会对周末文艺表演进行视频直播，“渐入佳境”记得，有一次，突然下起雨来，“夕阳红”表演队的大妈们送给刘建军一把雨伞，于是，人们就看到了这一幕：一个内蒙大汉举着粉红色的伞，兴致盎然地直播。

　　“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渐入佳境”今年4月份才认识刘建军。她在多伦短暂工作过一段时间，未到多伦之前，就听说过那里的县长“挺不一样”，“玩”快手，搞直播。在多次工作接触中，她渐渐改变了当初的想法，最终成了刘建军的“铁粉”。

　　很多县级领导干部都是孤身一人调往当地工作，家人因工作、上学等原因无法跟随调动，刘建军也是如此，他的爱人是名教师，女儿还在读书。不过，跟刘建军住在一个宿舍区的同事都知道，他家里挺热闹的，一只被收养的流浪狗老卡、一只猫咪、一只买来的胖兔子。除了严肃的政务直播、宣传多伦之外，这几只小动物也偶尔在他的快手上亮亮相。老卡陪伴他最久，它本来是只流浪狗，后来被刘建军抱回家中。老卡一开始挺黏人，一到刘建军下乡或出差就不吃不喝，但是现在，它已经越来越适应在刘建军家的生活。

　　“北京正北，多伦最美” 多伦县距离北京300多公里，这里“山水林田湖草沙”应有尽有，凝聚了锡林郭勒大草原所有的景观。

　　最近，刘建军的快手号内容变得更丰富了，中药治疗的科普也时常出现。这是另一个刘建军。刘建军曾经在头条号上发过一篇文章，题为《我的中医自学之路》，用他的话说，他的理想其实是做一名中医。在工作之余，早已取得中医执业资格的刘建军会抽空去县中医院义诊，下乡时也经常给老百姓诊病。有一次他走村串户，一位农民拿出两杆毛笔非要送给刘建军。曾经，刘建军用中药治好过这位农民的腿病。据介绍，多伦县从2016年开始，在全国率先陆续对建档立卡贫困户等14类群体实施免费中医药治疗，近2.2万人次受益，一批慢病、大病得到有效治疗。多伦县也因此荣获全国基层中医药工作先进单位。

　　当天，这位农民一定让刘建军写几个字，于是，他挥笔写下了“人间有大爱”。熟悉刘建军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书法，每逢多伦春节前的民俗活动，都喜欢去现场写春联，他的字被称为“江湖刘体”。

　　虽然刘建军也会对着直播间里无理取闹的人骂上一句“公务员是公仆，但不是孙子”，但人心换人心，这句话不假，刘县长一心为民，获得了多伦人的爱戴。有位老大娘的家曾经受过县长的扶持，在直播时看到刘建军总咳嗽，在他再次登门探访时，老大娘拿出一袋糖说，一位四川人说这糖治咳嗽，她就一直给刘建军留着。青年高富海创业种大葱，刘建军帮他拍视频推销大葱，今年6月，大田蔬菜成熟，刘建军再次做起了“推销员”。刘建军跟他开玩笑说，“上次胡子拉碴，这次把胡子刮干净了，是要娶媳妇了么？”高富海说道：“等着县长给主持婚礼呢！”

　　“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这是我对多伦11万人民的郑重承诺，也是我的执政理念和胸怀。”这是刘建军履新代县长时的表态，到今年9月16日，他在多伦工作已整整4年。“渐入佳境”曾在微博上评论，“多伦之美，美在自然环境，美在人文历史”，刘建军则回复道，“美在人”。

　　“我无意成为‘网红，但是成了所谓的‘网红，我也不介意，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多伦，这有啥不好？如果有天粉丝数量到了几十万，那时候宣传多伦，让老乡的产品走出去就不是问题。”

　　尤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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