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消失了?

  • 来源:中国摄影
  • 关键字:疫情,摄影作品,武汉
  • 发布时间:2020-05-21 08:38

  疫情趋于稳定,一篇《武汉是去了,好照片拍到没》(严志刚)的文章在摄影圈引发讨论。其中有关“迄今为止,没有看到一张作品能够超越 17 年前的这张摄影作品(《面对生命》,贺延光)”的判断不出意料地被“怼”了。

  有人担忧,灾难之下讨论照片好坏是否“残忍”。有人质问,什么是好照片?历史决定还是当下决定,读者决定还是专家决定?现在总结,是否太早?有人否定,说做了 30 年的大夫,没有见过一个大夫叉着腰站在病床旁。2 月底奔赴武汉的摄影师刘宇回应道:一图胜千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不是为了追求那一张经典照片来到武汉的……历史不是一张照片可以承载的,即便媒体人耗尽所有心力,也无力呈现出(新冠疫情)事件全貌之万一。

  武汉封城后,每天都有摄影人四处寻求如何能进入武汉以及“红区(医院感染病区)”拍摄。抵达现场是摄影人的本能,17 年前,贺延光亦是如此,至于是否能拍到一张经典照片,谁都知道它的不确定性。但和 17 年前不同的是,传播格局的改变使内容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界限不断模糊。封城期间我们看到不计其数的私人记录,有文字有影像(静态、动态),它们成为大众媒体的重要补充,甚至被多家大众媒体直接引用转载。《人民日报》的官方微信公众号也在 4 月 8 日武汉解封的重要节点,推出了一支完全由来自快手的私人影像制作的纪录短片《手机镜头里的 77 天》。

  经典不再由权威定义,按照瓦尔特·本雅明的描述,早期的故事讲述者—远游者以及谙熟本土掌故的农妇,在如今都已变得可疑、空洞,绝对或垄断的经验不是说完全不存在,至少已经大幅度地贬值了。但倘若以十万加百万加的阅读量来定义经典,多半又陷入了资本的算计中。数据推送不过是通过重复计算呈现事情原本的样子,并没有创造新的观看方式。

  这便是现实,大多数时候“我们在互联网上被饲以看似花样翻新实则完全相同的东西,生活陷入了一种毫无节制的‘呆视’”(韩炳哲),泛滥的同质化不断地强化着我们对他者否定性的冷暴力。很多人看似因为价值观的撕裂退了群,拉黑了朋友,但事情的另一面是,他者的消失让我们失去了确定自我的边界,自我毁灭的程序一触即发。我们偏执于好与坏、对与错、正与反的争论,却并不去深究它们之间的界限在哪里,以及是如何被建立起来的。也因此,当我们的指尖在屏幕上不断滑向下一页再下一页时,影像背后的真相远远不及只需 0.01 秒被点燃的情绪来得重要,又有谁会去追寻经典的意义。

  意义的缺失,让生活变得日复一日,起床、刷手机、吃饭、刷手机、睡觉、刷手机,而网上远方的世界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网易数读通过对 2019 年 100 例样本事件的分析发现,互联网上某一热点事件的平均关注时间大约为五六天,其中,维持关注度最长的平台是微信公众号,大约在 7 天,新浪微博的关注时长最短,不足 5 天。

  在奔腾的信息流里,对“经典”的执念大约是时过境迁的理想了。但正像“陀思妥耶夫选择复调作为创作手法,其背后隐含着极为复杂的宗教、社会和个人生活方面的诸多因素”(格非)一样,一代人终有一代人自己的影像。借用作家冯唐的金线论:“文学的标准的确很难量化,但是文学的确有一条金线,一部作品达到了就是达到了,没达到就是没达到,对于门外人,若隐若现,对于明眼人,一清二楚”,而成为经典的金线或许正是对这一代人共同的前途与命运的观照。

  郑萍萍为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视觉融媒主编。

  郑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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