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建新:在良心行当里为精神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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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0-10-12 11:47
“现在我们正在制作一部片子,片名叫《人民的小康》。制作过程中,我感受到,小康不仅仅是物质的小康,更多的是精神的小康。而精神的小康是什么呢?我觉得就是把传统文化的优质精神深植于每一个中国人心中,让每一个中国人都体会到内在的味道,并且传承下去。传统的电视已经越来越成为多屏中的一屏,我们要为多屏服务,而不是只为一屏服务。作为一个老纪录片人,迎接技术浪潮的挑战,跟得上大众心理的变化,做出他们喜欢的片子,我想这大概是未来一段时间我最大的梦想吧。这需要我们持续去学习、持续去提高。”
面对“如何看待你眼中的小康”这个问题,池建新先是陷入沉思,然后说出了上面的答案,特别是关于迎接技术浪潮的挑战,他强调了好几遍。这似乎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释池建新最近“焦虑”的原因,传统媒体的转型,是他正面临的一道考题。
入行20年,池建新见证了中国纪录片行业的发展历程,从导演到制片人,有一些东西是他始终坚持的,但是也有一些东西,是他在不断逼自己改变的。
“片子挺年轻,我喜欢这样的评价”
“非常不好意思,来晚了!”池建新刚刚落座就向《小康》杂志、中国小康网记者道歉。迟到的原因,其实是他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时,被一件事“困住”了——团队成员向他汇报他们新开通的快手号最近的运营情况。
“现在都在做这个,你不做,就会被时代淘汰。”池建新口中的这个快手号,是他们不久前开通的,名字叫“文明印记”,通过直播形式展示各地的传统文化,“算是我们在传播传统文化方面的一次新尝试。”
传统文化,是池建新自入行以来就始终关注的内容,很多观众熟悉的《文明密码》《中国手作》《社火中国年》等节目和纪录片,都来自池建新和他的团队。
“大家评价这部片子挺年轻的,我听了很开心。”池建新口中“年轻的片子”,是2018年播出的《中国手作·木作》,他是这部片子的总导演兼制片人。“《中国手作·木作》虽然是5集短片,却是我投入精力最大的片子,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我带着几个年轻人去进行创作,创作的逻辑和镜头的设计上,在那几年还是年轻一些。”
有意思的是,这部年轻的片子聚焦的却是传统文化——散落在各地的木作手艺,以及和这些木作手艺有关的非遗传承。
出生于山西农村的池建新,对于传统文化有着深刻的认识与热爱。早在《中国手作·木作》之前,池建新就曾开创了《文明密码》栏目,用轻纪录片方式,人格化的风格展现中国传统文化之美,受到了很多年轻受众的喜爱。5年的时间,团队拍过近400个县市,拍摄了上千个民俗技艺,走过的路程足可以从地球往返月球一趟。多次选题考证之后,团队决心从“木作”这个小切口表达对优秀传统文化的敬意。“纪录片能不能也做得轻松活泼,拥有一群年轻受众呢?”池建新说这部纪录片是老纪录片人的“新”表达,“我们在策划的时候,就在思考,怎么让这套片子新颖,让大家喜欢。”
《中国手作·木作》的“新”,不仅仅是海报、宣传片的十足网感,更重要的是表述方式的创新——池建新选择了一条特别艰难的路线:“我们要强调木头在中国生活中的作用,不再强调个体。我们要讲中国人和任何一种手艺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太强化手艺本身的过程,不是教大家怎么去做这个东西。它不是宏观的,不是微观的,而是中观的。”
能代表中国的木作是池建新团队的第一个选题标准,第二个选题标准则是要有时代性,能受到年轻人关注,能反应出当下中国木作现状的典型案例。
于是,我们在片子中不仅看到了浙江宁海的十里红妆艺术馆,看到了湖北咸丰的少数民族吊脚楼,看到了遍布江西乐平市的500多座古戏台,还看到了塘栖古镇中《爸爸的木匠小屋》中的网红手艺人郑爸爸。“因为城市化不可避免,我们不可能只生活在乡村,一定要伴随着城市化不断前进,郑爸爸的走红也让木头在互联网、在城市里传播。我们不是要让木作成为遗产,而是走进我们的生活,活在中国人的生活中。”
对于全面小康和传统文化的关系,池建新有着自己的理解:“中国人的小康,一定既是物质的小康也是精神的小康。如果我们去关注那些比较富裕的省份,比如浙江、江苏,他们的乡土公约、文明城市建设,都做得非常好,非常有特色。小康路上,传统文化的振兴非常重要,它能保证我们中国人的精神不生病。”
走红之后的思考
2019年夏天,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纪录频道(CCTV-9)播出了一部8集纪录片《手术两百年》。豆瓣9.4评分、学习强国开设专题首页推荐、“良心之作”“还以为是BBC拍的”……这些都是《手术两百年》现象级暴红的证据。而在这暴红背后,是来自被誉为纪录片国家队的中央新影集团长达7年的策划与制作过程。
作为“中国第一部全景展现人类与疾病抗争的科学纪录片”,如何去阐述200年医学外科史的厚重内容?作为《手术两百年》总制片人,池建新对团队提出要求:选择现实化的表达去呈现。
“从2000年左右到现在,国内历史题材的纪录片都是以再现为主。但这个项目我一开始就提出,要用现实的方式和手法去拍,我们要拍的案例有没有博物馆,有没有讲解员,关键场景有没有遗迹,关键人物有没有后代?这就为我们的拍摄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池建新说。
为了实现这一要求,《手术两百年》团队走遍了12个国家,走访了80余家大学、医院、博物馆,采访了50多位国际顶尖医学专家,寻找到鲜活并有足够科学说服力的素材。
事实证明,正是“现实化的表达”,才成就了观众所说的、纪录片的“国际感”。这也是池建新和他的团队在复盘时反复提及的一点,“国际上的纪录片,基本上都已经现实拍摄了,我们预计到现实拍摄也会是国内的新风潮。现在的观众都是有国际视野的,眼光很毒,想要拍让他们叫好的片子,就必須达到国际化。”
《手术两百年》的走红之外,池建新也有自己的思考,“这部片子为我们提出了医学人文科普这样一个在中国具有现实意义的命题。”这种思考伴随着池建新策划制作《手术两百年》的整个过程,并在这一过程中日益清晰,不断坚定。
“远在北京,今天有一位非常知名的医务工作者,一位很好的医生遭遇了不幸。我发自内心地希望大家关心医生这个群体,因为他们是和我们一起共同对付疾病的伙伴,是对每一个生命做出贡献的最可爱的人。”正是在《手术两百年》热播的这一年,池建新被评为“2019年度中国全面小康十大杰出贡献人物”。颁奖典礼上,对医生群体有了更多认识的他说出了这番感性的话语。
池建新坦言,在我们的教育中,缺失了医学人文科普教育,我们多数人的医学人文素养是不够的。在西方,作为科学革命的两大代表人物之一,维萨里与哥白尼是齐名的,但是在中国的教育中,孩子们只认识哥白尼,却不认识维萨里。拍摄《手术两百年》时,池建新的团队到过很多医学博物馆,也拍了很多医学博物馆,但在中国,却并没有找到这种医学博物馆,“这很遗憾,也值得深思。”
《手术两百年》只是个开始,池建新认为,真正完成提升大家医学人文素养的目标,路还太长。但既然开始了,就要走下去。《手术两百年》之后,《打开一颗心》《大脑深处》这些单独成篇的系列已经开启了前期准备的过程。
“我很看好知识类纪录片的未来。随着人们生活越来越好,受教育程度越来越高,它在年轻受众中的接受度也会越来越高。关键是,我们能不能做出他们喜欢的东西,我们制作的东西能不能到达他们那里,这是对纪录片制片人的挑战。”池建新说。
拥抱新浪潮,“逼”自己进步
“紀录片制作者的黄金年龄是35至40岁,工作8年以上才可以说有一些感觉,这个行业无法速成,需要你对社会的认识,对社会的了解,在此基础上寻找自己喜欢的方向,去深度耕耘。从栏目导演做到短片导演、长片导演,然后再去掌控一部纪录片。”
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池建新正是循着这一规律成长起来的。
池建新自北京广播学院(中国传媒大学)毕业后,先是在北京科学教育电影制片厂工作,之后来到中央电视台科教节目制作中心,从事编导、策划、制片人等工作,曾任中央电视台《历程》栏目主编,先后策划并创办了《百科探秘》《创新无限》《考古拼图》《文明密码》等栏目。现在,他是中央新影集团北京发现纪实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这一团队中擅长各类题材的纪录片优秀导演众多,是中国纪录片制作的国家队,“金鸡奖”“百花奖”“星花奖”“中国纪录片十佳十优”“纪录中国”“中国纪录片学院奖”等100多项奖项都被他们收入囊中。
尽管众多荣誉加身,但是近年来,池建新却带领着团队不断尝试新的纪录片创作、宣传模式,因为他意识到,随着受众收视习惯的变化和传播技术手段的变化,他们必须做出改变,拥抱新的技术浪潮。
“10年前,我们制作纪录片时不用考虑推广营销,在中央电视台播出了,自然就是好,自然是成功的,但是现在并非如此。”如何让纪录片更迎合年轻人的喜好,如何让纪录片拥抱互联网,拉近与受众的距离,都是时代带给纪录片人的新命题。
池建新将纪录片的创作比作“十月怀胎”,每一部纪录片都是个孩子,当它诞生后,需要为它创造良好的生存环境,“创作的时候就要考虑它的传播和推广,我也在不断思考和学习。”纪录片“老兵”池建新说,他愿意迎接这一挑战,而在他身上也有不少的变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用户意识。每一部片子播出后,池建新都会去看网友的网络留言,他觉得“很有价值,必须得看”,表扬的声音让人很兴奋,批评的声音可能更珍贵。
“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知识类纪录片的IP化,这样才会让这类纪录片走得更远。”池建新认为,纪录片和电影、电视剧相比,完整的产业链并没有形成,比如电影,所有努力的目标都是走向C端,产业链上是一个完整的闭环,但纪录片不是。不过这几年也有变化,某些类型的纪录片正走在形成产业链的道路上,比如知识类的片子,也在寻找一些工业化模式的探索,寻找产业化的路径,“这种产业链的形成不是卖票房,而是衍生产品,比如书,比如电影,比如在线课程,可不可能呢?已经有了纪录片形成的口碑和背书,是不是可以开拓这方面的思路?”池建新和他的团队也在做这方面的探索,为《手术两百年》做同名书、医学人文讲座甚至付费课程、做专家访谈节目,把拍过的众多国外医学博物馆做成短视频系列……池建新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关于此的众多可能,下一步,就是如何实践的努力。
在“逼”自己不断进步的同时,池建新也有作为纪录片人的坚持:做时代的观察者和记录者,“纪录片这个行业被称作社会的良心行业。你不能太浮躁,要有定力。你的作品要能留得下来,即便过了20年依然可以拿得出手。”池建新始终觉得,这是纪录片人的乐趣所在。
郭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