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现实的“深度伪造”

　　监控视频又出事了。

　　不久前，一段由湖南芷江街头监控摄像拍下的妇女怀中小孩被抢的视频，在网络上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当地警方迅速介入调查却发现，竟然是一家自媒体为了吸引眼球，自导自演的一段虚假视频。警方约谈了责任人并下架了视频，但市民并不买账：“这不就是造谣吗？”“难道不该重罚吗？”想想，自古以来就有《狼来了》的故事，在今天这样一个被称为“注意力经济”的时代，又怎会少了“狼来了”的呼救声。

　　不过，相对易于被篡改的照片，长久以来，大众更加认可视频在法律、新闻以及其他社会领域所建立的客观性，特别是“监控视频”常常作为最后的一张王牌，成为真相最有力的见证。9 月 13 日，重庆南岸区公安分局刚刚就“城管追打女水果商贩反被砍伤”一事发布的警情通报里，还原事情真相的监控视频就还了当事人一个“正当防卫”的公道。

　　或许正是监控视频“不容置疑”的正义性，引来了一众博眼球、谋利益的造假者。除了“卖惨”的套路，还有一种所谓的“正能量流派”假以“监控”之名广而传播。比如，“男子拉起车尾男童，拯救两个家庭”“轮椅大姐碰瓷人贩子，救下被抢儿童”的视频，都因模仿监控视频的单一视角、黑白无声的画面，反复被人误以为事实而在网络上翻红。在某个短视频应用的评分留言里，有网友写道：“以为遇见最真实的人生，却发现撞见最无厘头的生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曾经沉溺于网络的年轻人被父母告诫，不要迷恋虚拟世界，如今轮到年轻人担忧自己的父母傻傻地分不清网络和现实。越来越多的调查表明，在疫情期间，中老年群体对短视频的接受度在加速。

　　生活在福州市罗源县的沈女士就是在疫情期间，在女儿的帮助下下载的短视频应用软件。根据女儿的自述，沈女士原本是一位按部就班的全职家庭主妇，起初对更换智能手机都很排斥。下载了短视频应用软件后，她仿佛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先是照搬视频里的一些生活小妙招，比如带着电动头盔炒菜、在喝水的塑料杯上画“珍珠”伪装珍珠奶茶。之后，她举一反三：给椅子腿套上袜子减少噪音，将塑料凳缠上胶带改造成梯子。沈女士的女儿说，她已经难以分清哪些行为是母亲对短视频的模仿，哪些行为是她的创造了。如今，沈女士成为了女儿口中的“行走的短视频”，除了做家务，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刷手机，并乐于随时随地分享那些她自己并不爱吃的“美食秘方”。

　　对于沈女士这样的重度用户，视频平台作为一个新的界面，为她连通了屏幕内外的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互为映照、互相影响。其实，从流行舞蹈、网红景点到真假套路，由视频平台创造的世界正在走出屏幕，成为现实生活的一部分。如果说，“媒介化使现实与媒介对现实的表征之间、事实与虚构之间的差异复杂化”，那么视频，相对于文字、图片等其他信息载体，无疑让这种复杂化变得更为模糊和不确定。

　　此外，随着人工智能的不断进步，越来越多的“深度伪造”视频将“令人信服”地广泛传播。无论这些视频是无害的、博人一笑的作品，还是带有目的和攻击性的产品，它都不可避免地改变着两个世界。正像当下的美国社会，不少人在网络上表达，担心“深伪”会给即将到来的选举造成混乱甚至极大的破坏。

　　“狼来了”的故事从来就不是寓言，也许有一天，世界真的将不再简单地被现实与虚拟所定义。

　　郑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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