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二十载

　　去年加入中法庄园及迦南酒业、担任首席执行官的李韧讲了一个小故事。“在我加入公司不久，我们的酒恰好也上市了。一年前，我们在上海一家餐厅做品酒活动，首席酿酒师赵德升拿着一瓶酒看了半天，激动得迟迟不愿放下。他说酿了十几年酒，这还是第一次在酒庄外喝到自己酿的酒……”在葡萄酒行业摸爬滚打了近二十年的李韧曾经任职于ASC精品酒业，不知卖了多少酒到国人的餐桌上，他在餐厅里看到自家公司的酒早就不激动了。听到赵德升的这番话，他却深受震动，感到自己的工作意义重大。对于一名职业酿酒师来说，只有当他酿的酒真正被人们喝到，真正经过市场的检验后，他的使命才算真正完成了。

　　也许你不曾留意到中国河北怀来这片葡萄酒产区，但它在中国葡萄酒版图上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这里的葡萄种植历史可上溯至辽代，中国第一瓶干白和第一瓶起泡酒都诞生于此。1997 年，在中法两国领导人的共同提议下，中法庄园项目被提上议程。 1999年，庄园正式落户怀来，两年后引进法国纯正苗木与传统酿艺。中法合作葡萄种植与酿酒示范农场诞生，各国专家坐镇指导，从酒庄建筑到酿造工艺都是世界级的水准。2010年，中法庄园还和相隔数十米的迦南酒业结为姊妹酒庄，踏上市场化的征程。

　　赵德升早年是中国农业大学毕业的酿酒学硕士，曾被公派到波尔多留学，自中法庄园建园之初就任职于此，对怀来的风土和葡萄园了如指掌。“这是一个在海拔500～1000米都能种植酿酒葡萄的产区，不同海拔适合种植不同品种的葡萄。经过这么多年的实践，有十几种葡萄具有很好的表现。这边出产的葡萄酒能很好地体现葡萄的典型特性，让人一喝就能尝出是霞多丽、赤霞珠、美乐或黑皮诺，但它们也有本地特性，有果香，有漂亮的颜色，有复杂度，具备陈年潜力。”

　　每一年的采收和酿造都像是面对一种新事物，充满了各种变数，这让酿酒人既怕又爱，既是挑战，也是最有趣的部分。“葡萄酒一直在变化，从葡萄汁发酵为酒精，装罐以后陈酿在变化，装瓶以后还会继续变化，所以说葡萄酒是一种有生命的产品。我们是在跟有生命的事物打交道，这是一个跟自然相融合的过程，自然的变化会烙印在葡萄酒里面，很美妙，值得我们用心去感受。”

　　酿酒是一项依赖人与自然、人与人协作完成的事业。时值美丽的金秋采收季，葡萄园里结满了累累果实，农民们忙着早采赤霞珠，夜采霞多丽。在明净敞亮的车间里，分拣和榨汁处理有条不紊地进行，果香四溢。在这段时间，园艺总监张慧和赵德升会相约到地里看葡萄，讨论在什么地块上增加什么品种、在什么地块上减少什么品种。张慧热爱葡萄种植，就这样种了30年，这项工作让她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如果你问我能否不实施人工干预，我会回答说，‘不行’。因为这里的天气决定了冬天必须人工埋土，不然葡萄甚至都无法存活。但是干预的范围和程度是可以与土地达成 ‘协议’的。比如在眼前这片葡萄园，我们特意选择了覆草栽培，杂草满地，就是为了让几千亩土地上不只有葡萄一个品种。我们还种了防风林带，保留了原有的杂树和果树，包括很多地沟。植物杂草腐烂之后会回到土里，变成肥料，让土质更加疏松，下雨时也能吸收一些水分。地里还有雉鸡、兔子和蛇等野生动物出没。此外，我们还饲养了马匹和山羊等动物。我们希望保持土壤的多样性，保持食物链及气候的相互依存关系。”

　　李韧以往接触葡萄酒多数是在晚餐桌上、品鉴会上，“通常会有西装革履的出口部经理来给你介绍葡萄酒，你不会把它和农业联系起来。当你前往某个酒庄参加品鉴会时，酿酒师往往会向你介绍酒的风味，极少人会思考酒到底是怎么从葡萄开始被酿出来的”。其实葡萄酒的本质是葡萄，是一种农产品，过去这更像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抽象概念，但现在，李韧的办公地点很多时候就在田间地头。最终，他和他的团队想要实现的其实是通过自己潜心酿造的酒，让人们买到对中国农产品的一种信任。它可以是安全的、美味的，而且是一种积淀在杯中的生活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