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梅走到客厅的时候,听到缩在沙发角落的丈夫对婆婆说已经下单了。她知道他要给婆婆买个新手机。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1000元左右的国产机差不多就够用了。同学的父亲用780元的小米用得也挺欢畅,丈夫非要花1600元买一个华为。几年前郑雨梅也给长辈买过华为,也是1600元左右,奇难用。她自然地想要干涉,倒不是为了舍不得这几百元钱,省下的钱直接给婆婆就好,她并非小气的人,只是不满丈夫的无脑—一早就提醒过他,但他根本无视自己,争执于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哎呀,就几百元的差价,至于吗?”“买个手机你都要管!”这是丈夫最常见的回应。她这个丈夫家境十分普通,但是仿佛从未受过这方面的压迫,常常视金钱为粪土。从他这些年表现出的“风骨”来看,若干年后一定是要干一番大事的,否则怎么对得起他平日的不拘小节。
受“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种颇为流行的观念影响,丈夫能付费的通通都会选择付费,反正从未体现过一个成年男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能干—拧条毛巾他都拧不好。楼下小卖铺高中学历的男主人都能自己组装一辆摩托车出来呢,郑雨梅的老公只会捧着手机如痴如醉。就别说灯管坏了、壁挂炉不运作、厨房忽然飘出异味之类的家庭琐事了。这些问题在她心忧天下的丈夫眼里,完全不值一提。“找个人来修不就行了。”“干吗要浪费时间做这些事呢?”
每天都在进行的、具象的生活是没有什么关注的必要的,他喜欢更宏远的未来,像个厅级退休老干部一样关注国家的走势、中华的崛起。几乎没有同龄人喜欢聊这类天,郑雨梅尤其不想跟他讨论任 何。
眼下他们更多就像是一种合作关系。日常对话无非是这些:1.去给女儿洗把脸,涂一下霜。2.给她把爬行垫擦一遍。3.喂她一点水果吧。诸如此类。说别的,都会惹来无端的火气。为什么会这样,郑雨梅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没有福气。对婚姻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全部破灭之后,只好破罐破摔 了。
不止一次,她设想将来一定要告诫自己的女儿,根本不用着急结婚。一个人过,蛮好。另外,一定不要找那些夸夸其谈的北方男人。这些没有受过一丁点良好的家庭熏陶,祖辈父辈全都不事家务的男人,不可能成为一个体贴、愿意多承担的、有着良好生活习惯的绅士。
平心而论,她的丈夫并没有如她的公公一辈一样,如果喊他做事,他还是会去做。但是这种叫唤与支使毫无成就感可言,更多的是劳心劳肺。支使的人最终会发现,没有一件事,是不需要他们再三交代的。久而久之,就会有一种跟智障在一起生活的挫败感。当他若无其事不温不火频频问你充电线在哪、指甲钳在哪、他的家居裤在哪时,修养再好的主妇,恐怕都难免要产生一丝嫌恶。
因为对方并没有日理万机,忙什么特别的事业,也没有遭遇重大打击导致失忆,如果不愿意承认脑子不够好使,那就只能说压根没有心思生活。他仍然停留在过去单身汉的光景里,没有任何同步到新生活里来的迹象。而忙碌的女主人要上班、照顾孩子,要思考职业前景,已经疲惫得不想再搭理她表面上愿意服从安排的木头桩子一般的丈夫了。
大概是她的嫌恶之情表现得过于明显了,丈夫也有所触动。在他看来,自己跟从前一样,并未犯下大错,也没有表现异常,为什么要被这样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郑雨梅知道全部的答案,但也不会选择向她的木头丈夫公布结果。她只能懊恼地垂怜自己,是自己的运势不佳,条件有限,导致只能得到这样的配置,拥有这样质量的婚 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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