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漫时空中与自己重逢

  多年前,一位朋友从日本出差回来,递给我一枚五日元的硬币。他说,在日语里,“ 五元”和“有缘”的发音很相似,所以在日本的寺庙里常会见到人们向水池或者神像抛掷这样的五日元硬币来祈福。

  我第一次造访日本时,专程去了一趟伏见稻荷大社。千本鸟居沿着苔痕斑驳的石阶蜿蜒而上,隐匿在参天古树掩映下的山腹中。酷暑难耐,我并没有尽览千本鸟居的全貌就匆匆下山了。在山道一侧的纪念品小档上,我看到了那枚熟悉的硬币,它有着黄铜的色泽、中空的圆孔,系着一段红绳,被衔在稻荷神使白狐的口中。我忽然感觉福至心灵,暑热尽消,身后神社的轮廓变得生动起来, “缘”的造化让我感觉仿佛来过,这只是与她的再一次相遇。

  这一刻胜却人间无数。

  同样的境遇发生在大理。

  第一次去大理时,我住在海西马久邑村的一间由古建筑改造的民宿。位于二楼的房间露台正对着洱海,视线的右下方是民宿门口的一幢古牌坊。平望洱海,正好有牌坊的一角飞檐入画,呼应着水中一棵斜倚岸边的老树,时间仿佛溯洄到百年前,“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红树卖鲈鱼”的茶炊诗意正好应了彼时情 景。

  多年后,我再次造访大理,环海自驾时,忽见那幢牌坊与那棵老树对峙着夹面而来。我驾车从它们之间的小路穿过,没有停留,只记起初来那一晚的星光静静洒在海面上,像一曲闪光的摇篮曲,温柔可怜,身后的莽莽苍山尽浣夜色之中,仿佛与我低语呢喃。

  时空交错,人去复来。旅程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和重逢:山水相逢、今夕相逢、性灵相逢、心中念想与群山回响相逢。

  纪录片《迁徙的鸟》从雾气氤氲的河塘摇起镜头,一只灰雁在男孩的帮助下挣脱渔网,击水直上,振翅急追,回到北往斯堪的纳维亚的雁阵中。在数千英里的迁徙之路,越过群山重洋,无惧风霜雨雪。赌上性命的长途迁徙,只为生存。

  在纪录片结尾,同样一群灰雁排空南归。还是那片河塘,雾气散尽,温暖晴好。镜头拉近,那只在男孩的帮助下才得以归队远徙的灰雁脚上还残留着渔网的绳索,它刚飞越了整个欧洲回到这里,却怀揣欣喜地发现最想抵达的远方就是启程别离的故里。

  日月长照,四时更迭,离别与重逢轮回往替,时空的界限在旅程中模糊又交汇,欧洲大陆仿佛真似伯尔笔下“只不过短促的夏夜那么宽”,却又能够如生命一样坚韧而绵长。

  旅程在此有了更广阔的意义,它是承诺,是漫漫时空中与自己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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