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向我的 我即羽翼
- 来源:安邸AD smarty:if $article.tag?>
- 关键字:艺术,美术,哲学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21-10-09 10:37
在我们抵达天台山的第二天上午,雨密密地下着,像无数条从天上斜挂下的丝线,如网般罩住隐在翠柏青山间的隋代古刹国清寺。 “天台仙圣宅,隔断世间尘。”自古以来,这座位于浙江省东部的历史名山——天台山就被无数诗人咏赞,数不清的绝世名句表达世代的凡夫俗子对神仙生活的向往。这里的寂寂尘埃记录着僧侣罗汉佯狂济世的另类生活,无论真实或虚构,这里随时随处可见与灵山结缘的弟子。
对于艺术家梁绍基而言,天台山已是他度过数不清的养蚕季的家园。7月下旬,气温骤升,加快了蚕蜕变的速度,梁绍基便不分昼夜地守在他的蚕虫边,指挥它们摇摆着画着八字的头,缠绕吐丝。自 1989年春季开始,梁绍基创作的活蚕吐丝的造型艺术在艺术、哲学与生态、科学的感性与理性的交织中,织网结茧。30余年来,他的蚕丝艺术,在世界各地的美术馆展出;2021年9月,他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一场占据大半个美术馆的大型展览,这无疑是他事业成就的又一巅峰。
1945年9月27日,梁绍基出生在上海,抗日战争刚取得胜利,原籍广东的父母亲喜悦地称他为“胜利崽”,祝福他今后的人生。梁绍基在充满文学、科学、音乐和美学气息的上海弄堂中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期,梦想着做一名天文学家,直到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艺术创作中得到释怀。20世纪70年代,美院毕业的梁绍基被分配到浙江台州的麻编厂,从事编织设计工作,他逐渐认识到经纬纵横的织物也可以成为艺术作品;在来华授课的保加利亚壁挂艺术家万曼的壁挂研究所中,梁绍基开始探索以纤维创作软雕塑的可能性。“那天雨后,从礼堂高高的小窗射进一束淡淡的光,投于被钉在丝绸上的干茧上,顿生迷离之影,若隐若现。”这次偶发的灵感令他将蚕丝带入创作。他的首件蚕丝作品《易》是用干茧和蚕丝包裹《易经》的图像,从此,梁绍基进入蚕的世界,通过蚕丝表达自己,让蚕虫说话。他的艺术思考反射出一位跨学科的艺术家以万物有灵的悲悯之心,以人性观照蚕性,又透过蚕性思考艺术和人生。
创作中的梁绍基化作指挥,像千军万马的蚕虫的将军,调配手下的 “兵力”,让它们在不同的材质上游走吐丝。多年与蚕虫的密切接触让他掌握了蚕农和科学家都未必了解的昆虫语言和生态表现。轻柔漂浮是蚕虫吐丝的天性,梁绍基的蚕虫却能在光滑材料表面层叠吐丝。在他为中国养蚕业的发源地之一、为杭州湾湿地公园创作的公共艺术项目中,蚕丝覆盖谷粒状的大理石雕塑,放置于被蚕丝包裹的铝塑板和玻璃之间,浪漫地穿越历史与当代的回廊。蚕丝堆出的“云朵”映射着我和梁老师在天台山雨后迎来的晴空,那一刻,76岁的梁绍基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脸:“用镜子追云太美啦!我在山上跑,把云彩抓到镜子里,蚕又把云彩画在镜子上。”
雨后的工作室微微散发着潮气,工作台上留着一件用蚕丝铺絮创作的作品,仿佛一场喧嚣的大戏已经散场。梁绍基把最后几个还在扭动身躯的蚕虫拿给我们,说:“看,这是生命力最强的几只。”关于蚕虫,他了解得太多。生命、死亡、寂静、喧哗、此刻、他时……他在天台山上养蚕、听蚕、观蚕、思蚕,对于蚕虫的思考出神入化地与这片净土的信仰和冥想糅杂,动静之间,他们一同遁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他的最新作品将蚕丝化作切肤的素色帛锦,如皮肤包裹上身。
在人与蚕的游戏中,梁绍基已经走入一种“我即为蚕,蚕即为我,齐物合一”的境界。这样的状态就如爱默生《梵天》中的诗句:“阴影和阳光合一,消失的诸神在我身显现;飞向我的,我即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