廓尔喀 老酒店 新面孔

　　廓尔喀酒店地处八廓街鲁固一巷和林廓南巷的交岔口。

　　翻阅鲁固的史料获得的信息跨度很大，早期这里曾经是一片园林，曾为顺利完成千佛像造像工程敬献大昭寺的盛世，在此地举办招待会，以名目繁多的汉、回、藏各地特色食品和青稞酒、酥油茶隆重招待工程的管理人员和技师等。到了西藏和平解放以前，鲁固有一大片闲置的空地，还有供人放牧和游玩的草地，部分则被开垦成了菜地，像比较有名的“鲁固菜地”。

　　曾经穷人扎堆的鲁固，如今和其他地区的界限也越来越淡：商户、酒店、餐厅、大院和整洁有序的街道。当地居民和游客混在一起，汇流成一条河，每天在这里流淌。鲁固有很多巷子：鲁固一巷、鲁固二巷、鲁固三巷、鲁固四巷……，鲁固一巷有一个不起眼的门面，如果不仔细瞧，很容易就错过了，这就是廓尔喀酒店所在。

　　错过并不代表它籍籍无名，去找年纪长的人问，他们可能不知道廓尔喀酒店，但一定知道旧尼泊尔驻拉萨领事馆。

　　如今的尼泊尔驻拉萨领事馆旧址是拉萨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推开玻璃门进去，左边桌子上摆放着香皂、小食等，设计符合时下年轻人对于“新瓶装老酒”的诉求，现代的外表和传统的内在巧妙地结合。

　　酒店大堂的气质和尼泊尔没有多大关系，无论是垂下来的吊灯，还是墙上的装饰和边桌上的小摆件，均透出一股浓浓的现代气息。

　　酒店负责人Murphy接待了我们。据他介绍，旧领事馆撤了之后，大概五十年前，这里被一个藏族人接手改造成酒店，当时共有30多个房间，99%入住的都是外宾。2018年，老板转让，被Murphy的老板接手，改造一番后于2021年7月再次正式对外营业。

　　庭院内别有一番洞天。Murphy介绍，这里原来是尼泊尔领事馆的小花园，现在被改建成了若兰慈素食馆的室外就餐区域。若兰慈素食馆的总部在深圳，在深圳也有分店，以素餐为主。Murphy强调，这里的素餐是东南亚风格，多用自深圳采购的植物肉和本地采购的蔬菜。谈到为什么要在拉萨开素餐厅，“主要考虑到吃素意味着不杀生。”

　　“鸡块是豆制品做的，牛腩是植物肉做的。”年轻的厨师指着眼前的套餐介绍。我用牙签扎起一块“肉”蘸着特有的酱料尝了尝，口感不错。Murphy笑着说：“我们一直在尝试，这种酱料已经试过好几个版本了，有人反映咸，有人反映口味不够重，对厨师来说，众口难调，但也是一种挑战。”

　　庭院一左一右昂立着两棵古柏树。虽说高原的树木难活，但这两棵应该被很悉心地照料过，加上年头够久，所以也枝枝蔓蔓地延伸着。东边的已经有150年历史，西边的约有60年历史，60年的古柏树是以前尼泊尔领事馆的总领事种植的。

　　眼前典型的藏式建筑是主楼，原来的一层和二层是尼泊尔领事馆的办公区域，三层是总领事的卧房。如今一层被改建成公共空间，包括图书馆、禅室和会议室，老式的建筑层高不高，所以略显局促，二层和三层被改建成了套房，均保留了藏式元素。

　　“目前的酒店共有55个房间，总共能入住138个客人。”Murphy介绍。“尼泊尔的护栏，”Murphy指着走廊旁边的带雕花的围挡说。

　　“尼泊尔领事馆时期就有的挂画。”在走过每一层的走廊时Murphy又指着墙上说。加上咖啡馆的挂画有五六十幅，其中80%是以前尼泊尔领事馆时期留下的。有使馆工作人员的合影，有尼泊尔本地的细密画，也有廓尔哈雇佣兵的合影，还有一些拉萨本地人的照片。

　　为了尽量保持古建大院的原貌，尊重历史，他们在装修的时候，结构基本没动，只在装饰上下功夫，从里到外进行了粉刷，内装也更实用更现代。壁画则是邀请了藏族画家一笔一笔手绘出来的，前前后后花了两三年时间。

　　廓尔喀酒店时隔几年重新开业，仍有许多老客人会回到这里。Murphy作为一个拉萨的新移民，对于酒店的历史也是通过入住或就餐的客人一点点熟悉起来的。有对本地夫妻来若兰慈吃素餐，告诉他，前一任主人开的是尼泊尔餐厅，雇用的是尼泊尔厨师和员工，员工平日都穿尼泊尔的服装上班。那对夫妻还说，本地人只要想吃尼泊尔菜，首先想到的是这里。他们还给Murphy建议，说如果做素餐，若兰慈还可以加入尼泊尔素餐，来满足本地人的怀旧感觉。Murphy接受了这个提议，目前正在实施中。还有上海来的度假客人带了两条狗前来，问能不能住，一开始被Murphy拒绝了，但后来客人讲述了他们三年前入住过以及发生的一些有趣的故事，他改变主意破例接待他们。也有客人告诉他，当地居民经常到这里喝酥油茶和甜茶，吃藏面。还有客人告诉他，当时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有相机，经常外出跟当地人聊天然后帮他们拍照片。让Murphy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有位老人在门口看照片，于是邀请他进来看看。闲聊时才知道，老人是尼泊尔人，快九十岁了，他和他的儿子都是在尼泊尔领事馆的院子里出生长大的。老人告诉他，原来的酒店正门面向鲁固一巷，车可以直接开到院子里。院子里有口水井，打上来的水很好喝。

　　咖啡馆是新辟出的一块区域，位于酒店的四层，露台则在五层，沿着回旋的楼梯爬上去，空气像是都不一样了，矗立在西北方的布达拉宫是拉萨城永恒的地标。大昭寺能看到屋顶，而古城的大概格局也在眼底，狭窄的街道和熙攘的人流以及高低错落的房子，有的屋顶和廓尔喀酒店作为休闲空间，许多大院的屋顶，每年过年，会有一些庆祝活动。

　　从露台看向对面，也是一间酒店。Murphy告诉我们，原来的主人是个康巴汉子，康巴人相当于藏族的犹太人，很会做生意，拉萨有名的冲赛康市场多半被他们占领。康巴汉子会赚也会花，还爱赌，2008年，康巴汉子花了十几万买下的房子输给了别人。“放到现在值上千万了。”Murphy有些遗憾。我说，“没准儿他在别的地方又赚到钱了呢。”

　　从南方沿海城市来到拉萨，Murphy最大的感受是节奏比较慢。“在沿海城市，你会有危机感，停下来就意味着可能要饿死，但这边的人心态很好，会感化你，让你慢下来，不要急。”

　　“这座古城是活的。”Murphy说。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他跟周边邻居开始熟悉起来了，他融入古城的同时，古城也在走进他的生活日常。

　　走出廓尔喀酒店，暮云沉沉，天光全无，但次第亮起的灯光，和流动的人群，以及空气中弥漫着不同的味道，提醒我，这是一间有故事的酒店，这是一座活的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