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BTI网络语言对年轻人社交的影响

　　摘要：网络语言诞生的源头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有关，网络热点事件是其重要来源。本文以近期风靡的MBTI网络语言为研究对象，探讨其在传播过程中对年轻人社交的影响。研究发现，年轻人通过MBTI的网络语言一方面形成了圈层化社交，与圈层中的他者建立起情感的交流与共鸣，而在交流与共鸣中认识自己，实现自我认同的同时，也获得了群体认同感。另一方面，MBTI网络语言的标签化加深了社交过程中的刻板印象，也潜在地加剧了越轨行为的产生，使社交方式出现差异化。

　　MBTI从被用于职业规划的职业人格测试到现在被年轻人奉为天书、用于各方各面人群标签的现象，无论是声讨或者维护，内蕴的共识已然跃于纸上，即人们逐渐疲倦于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成本来判别性格，更加倾向于用直接明了的标签快速区隔社交圈层。MBTI网络语言的话语建构在传播过程中对年轻人社交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 研究背景

　　近期，“MBTI”一词频繁出现在微博、抖音、豆瓣等社交平台上，从职业到性格、友情、爱情，乃至现在出现的喜欢的歌曲，MBTI似乎在社交媒体上覆盖了人们想要划分出的所有方面，16型人格的类型甚至成为求职和婚恋交友的指标，一时间MBTI人格测试在各大媒介平台上激起了热烈的讨论。MBTI全称Myers-Briggs Type Indicator，是以瑞士心理学家卡尔·荣格划分的8种心理类型为基础，有着一套整体性的、结构化的人格测试量表。它将人们的性格类型按照注意力方向、认知方式、判断方式及生活方式四大维度分成外向E/内向I、实感S/直觉N、理智T/情感F、判断J/理解P8大类型，排列组合后产生16种不同的人格类型。

　　究其风靡于各媒介平台的原因，首先，在心理学上，一方面是使得用户产生正面积极的情感有助于推动传播，人格测试的分享某种程度上也是追求自我人格测试结果的情感认同；另一方面则是通过这种正向修辞幻想去完成理想自我建构。其次，在科学性方面，MBTI以瑞士心理学家卡尔·荣格划分的8种心理类型为基础，有着一套整体性的、结构化的人格测试量表，具有一定的科学心理背书。正是这种科学理论的支撑，使使用门槛变低，人人都可参与，人人都有一定的话语权力。而这看似科学的文本背后却潜藏着巴纳姆效应，即每个人都会很容易相信一个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特别适合他[1]，而其中积极的正向话语也会给年轻人带来“谄媚效应”。最后，在流行文化方面，当人格测试结果生成之后，便是网民文本盗猎的开端。不论是自我的测试生成又或是浏览他人的测试结果，其实都是一个具有创造性的过程，这些因素常常能够为文本盗猎者们提供二次创作的机会。同样地，在这种分享共同话题和情感体验的过程中，人们常常是践行着“游戏人生”的心态，去感受传播共情所带来的快乐。网络上的一些话题标签其实都是人格测试在群体传播中的裂变成果，例如衍生的表情包、人格专属妆容、标签化称呼等。

　　2. 文献综述

　　目前国内对于网络语言建构在社交方面的影响的研究较少，多集中于其过程中的圈层化与青年亚文化。郑欣与朱沁怡通过运用社会网络分析视角对网络语言圈层传播机制的路径分析，青少年日常生活中的网络语言圈层化传播的背后其实是其认同或建构的生活方式，青少年网络语言的圈层传播实现了一种跨空间的远距离交往和超时空的近距离聚合，这既是新媒介技术环境下的信息传播模式的革新，也是青少年生活方式日趋圈层化的表征[ ]。在当代青年的圈层化交往中，青年群体往往以反语言的符号游戏建构起属于群体的独特话语体系。这种把个体和群体联系于符号系统的话语实践使得一种以符号互动和意义分享为基础的群体身份认同成为可能。但在青年小众文化的破壁“出圈”之旅中圈内特有的话语体系表现出一定的负面作用，在恰当处理圈内话语融入主流话语的基础上极力发挥圈内话语的优势，把握基调，找准痒点，实现内容和平台的跨界融合，是实现顺利“出圈”，提高大众认可度的有效途径[3]。青年亚文化在网络中的话语行为呈现出多方面的泛化之势，从内容属性上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以彰显主观语用身份而建构的自主性话语和以解构客观话语为风格而建构的他主性话语。索隐这些话语形成的根源发现：青年自身特质是话语建构的基础，以技术为基础的网络语境是推动话语建构的关键，青年主体自身诉求是话语建构的重要动因，市场化驱动是话语建构的催化剂[4]。网络语言除了主要满足日常的交际目的，还有对传播注意力、意义、符码的争夺，最终实现对现实解释和做出规定的争夺。面对现实身份认同的危机，青少年的话语表达和解释显得苍白无力，然而在网络空间中，他们找到了解决身份认同危机的良方——网络亚文化。通过网络亚文化的交流和互动，他们实现了平等对话，找到了共同的归属感及相似的价值取向[5]。

　　3. 网络语言对年轻人社交的影响

　　3.1 同类聚集，形成圈层化社交，寻求群体认同感

　　互联网的兴起使得一种大范围的圈层互动关系得以实现，圈层化交往已成为当前网络社交的一大趋势。在各种圈层文化不断涌现的当下，青年群体以趣缘关系为主导的小众圈层文化正日渐呈现出勃勃生机。独特的圈层话语体系作为青年圈层文化最显著的文化符号，是当代青年的圈层认同感建构的重要影响因素。这种兼顾私密性和同质性的话语体系为当代青年在圈层化交往中建构起可辨识的文化身份和群体认同创造了新的渠道[6]。本文以豆瓣MBTI小组为例，从圈层化社交的形成、情感共鸣和自我群体认同三个维度分析其影响。

　　3.1.1 豆瓣MBTI小组中圈层化社交的形成

　　MBTI通过划分出来的16种类型的人格，在现在的互联网上逐渐形成了每种人格类型的圈层社交。以豆瓣平台的小组为例，在豆瓣小组中，每个MBTI类型都有着自己独立的小组，其中汇聚了同种MBTI类型的组员们。豆瓣是社交媒体中最早出现大量MBTI相关信息的平台，并且豆瓣小组中各个MBTI类型的小组均有7万多的小组成员。可以说，MBTI的圈层化交往在豆瓣小组中被充分体现。

　　而在MBTI豆瓣小组成立之前，作为年轻人推崇的星座话题，在豆瓣中也成立了不同星座的小组，形成了不同的社交圈层。以狮子座小组为例，首先帖子的发布内容多与事业、恋爱、婚姻相关，和MBTI小组中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与情感认同和发泄不同，星座小组中的社交内容十分固定且具体。其次，星座小组中多数是答疑、讨论帖，而MBTI小组则是分享、求认同。在豆瓣平台的年轻人社交上，星座更像是一种下定义，而MBTI则是情感沟通与认同。这二者社交上的区别很大程度上是受二者的话语建构的影响。MBTI作为有理论依据、数据支撑的一套测试，和缺少理论与实践支持的星座相比，可靠性也就高了很多，所以并不需要别人对自己下定义，更多的则是在已有的人格类型中获得情感的沟通与认同。同样地，较为科学的MBTI也提高了受众的门槛，使MBTI的圈层社交中内容更为多样，表述更为委婉。

　　3.1.2 豆瓣MBTI小组中的情感共鸣

　　在每个MBTI小组中，成员可以在不同的板块进行不同的分享。以INFP小组为例，该组有“情绪察觉” “爱分享” “请问” “MBTI”四个板块。“情绪察觉”板块用于表述自己作为INFP的一些心情和情绪上的内容，“爱分享”则是进行电影、歌曲、书籍等方面，又或者是自己生活中的一些事情，“请问”则用于对INFP相关的内容进行提问，而“MBTI”则是更专注于INFP这个人格本身。这四个板块看似对组员发布的内容进行了不同的划分，但其共同点都是与发布人本身生活相关的话题。“想问问各位会不会一直纠结于过去犯过的小小错误”“谁懂 本INFP很讨厌做事情被人打扰 然后昨天一直有人让我回复看照片 就被删了 现在心情很复杂”，从这一类的话题发布中可以看出，发布者本身发布出内容的目的是想得到认同，而发布在MBTI小组，带上了“本INFP”“作为INFP”这种标题，更是想要获得一种群体的认同感。发布者本身或许已经有了问题的答案，然而想要被认同的想法让他们想要把事情分享出来。MBTI在社交媒体中的出现，让年轻人获得了一个新的圈层，篇幅长又细致的分析解释，让年轻人有了将生活中的一些和他人分享无法得到认同的事情有了分享的空间。在生活中进行分享的时候，对方的用词多为“你……”，而在MBTI圈层群体中，“本INFP”“作为INFP”等标题首先就拉近了分享者与被分享者的社交联系，使这段社交关系的开始就处于同一方，而被分享者在看到同一MBTI类型的组员发布的内容后，也会带着同样的想法在自己的生活中寻找同样的事件在评论分享，达成情感共鸣。

　　3.1.3 豆瓣MBTI小组中组员对自我与群体的认同

　　每个加入豆瓣MBTI小组的成员都是带着对自己测试出的MBTI类型的兴趣和认可加入到小组中。在豆瓣INFP小组的简介中有描述道，“敏感、理想化、忠诚……我们走了这么久，找到自己的家了么？”可以看出“敏感、理想化、忠诚”是组长以及后续加入小组的组员对自己INFP型人格打上的标签，这种对自我的认同让测试出INFP的豆瓣用户成立社交小组。豆瓣成立之初的理念便是“以兴趣汇聚社群”，豆瓣小组的出现更深化了以兴趣为导向的圈层建立，其圈层传播的第一点特征为趣缘化凝聚。受到传统文化中“差序格局”思维的影响，人们往往趋向于以自己为中心扩展人际关系。但在社交网络中，传统以地缘或血缘为纽带形成的群体格局被打破，人们开始从自我出发构建基于趣缘的社交关系。豆瓣小组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形成自己独特的亚文化圈，圈层的特质决定了成员特质和话题导向，这两者又反过来完善了小组内趣缘的建构。这种“趣源性”也可以被看作小组组员对该组MBTI群体的认同感的体现。

　　3.2 测试对象的“标签化”，形成刻板印象，导致被“贴标签”的类型边缘化

　　前文提到，MBTI从四个维度上将人群区分，并取各维度的首字母来命名不同的人格类别，共生成16种结果。相比于“星座”“塔罗牌”等具有宗教意味的测试，其结果看似具有一定的科学性。MBTI测试所谓的科学性在于将性格、社交等层面的意义进行量化，通过量化测试题形成心理信任背书。而网上的测试基本采用自我报告形式，基于李克特五分量表法进行测试，由于受被测者主观心理影响，以及心理学“中间值效应”，被测者所选往往较为中立或不呈现明显的集中趋势，导致无法与16种结果精准匹配。被测者心理上对MBTI的认同与测试结果的偏移产生认知差，从而对自我认知产生影响，怀疑自我原有性格，对自我心理与行动的认同产生分歧，最迫使自己接受结果的行为方式。

　　当我们拼命地往自己的身上贴标签、试图获取理解的同时，也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社会期待与社会评价刻板化。刻板印象是由人们对于某些社会群组的知识、观念和期望所构成的认知结构。在刻板印象内容模型中，混合评价假设认为大多数刻板印象是混合的，具体表现为SCM假设许多目标群体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是混合的，即在热情和能力双维中，大多数群体被评价为热情但是缺乏能力，或者有能力但是不够热情友好，处于既热情又能干和不热情也不能干的群体很少[7]。而MBTI理论的结果会让E型人格和I型人格分别处于不同的刻板印象下，容易被贴上额外的标签。当8种标签被组合起来，所形成的刻板印象程度则会越来越深，如ENFP被贴上“快乐小狗”的标签，甚至还有INTP则被贴上“死宅”的负面标签。这一点与星座类似，如“射手座狗都不谈”，人们简单粗暴地给不同人格类型贴上了标签，仿佛认定某一人格的人就一定怎么样。不少人还将MBTI与颜值，身材等外貌特征挂钩，使其越来越娱乐化。甚至产生了所谓的鄙视链，MBTI鄙视链和金字塔，将人们的性格分为三六九等。最终会加剧社交中的刻板印象，将某一类被“贴标签”的类型边缘化，模糊了个人的差异性。

　　3.3 反标签化的出现潜在加剧了越级行为的产生，使社交方式出现差异化

　　MBTI结果具有非常强的流动性，且被测者有较强的意愿通过多次测试改变测试结果。MBTI的结果为被测者贴上“标签”，形成了潜在的越轨可能性[8]。大多数人在进行MBTI测试时，采用的是被测者自我报告的形式，但事实上，人格类型的评估不能简单地依赖问卷结果。有调查结果显示，没有测评师的参与仅使用MBTI问卷，结论的误差率高达30%；而在未经认证的测评师的误导下，结果更糟[9]。同时测验结果被一刀切，直接强行贴上维度“标签”。MBTI的算法是通过计算每个维度相对应题目的总和，哪个类型得分高就被判定为相应的特质。比如E-I维度有21道题，被测者其中9道题选择了外向E，12道题选择了内向I，那么被测者就是内向。按理说这个结果只能说明被测者“有点内向”，但MBTI根据其二分型的本质，硬生生按照分值大小一刀切，简单粗暴地为被测者贴上“内向”的标签。这些都会促成对“反标签化”的越级行为的产生。为了抵抗这一种标签分类，便会出现社交方式的差异化，正如一条社交评论里表达了网友的态度，“虽然测的结果说我是enfp，是话匣子，但我不想随波逐流，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想叭叭，……我与众不同！”

　　结语

　　综上所述，年轻人通过MBTI的网络语言一方面形成了圈层化社交，在圈层化社交过程中与圈层中的他者建立起一种情感的交流与共鸣，而在交流与共鸣中认识自己，实现自我认同的同时，也获得了群体认同感。另一方面，MBTI网络语言的标签化加深了社交过程中的刻板印象，也潜在加剧了越轨行为的产生，使社交方式出现差异化。但事实上，MBTI不过是我们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又一顶帽子，我们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标签交换。想要在社交过程中客观真实地认识自我和他人，依旧要投入现实中去不断摸索，而不是凭借一次测试结果就断定了自己的社交选择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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