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像、现状与异托邦

  • 来源:中国摄影
  • 关键字:虚像,现状,异托邦
  • 发布时间:2022-07-15 15:54

  在李俊的最新作品系列《何处是眼?林中不见赤裸的柏拉图》中,你看到的―是色彩、是水中倒影、是树枝树林树影、是空气作为物之空隙、是未在作品中排除的城市景象,是一个赤裸的 “柏拉图”。

  这些影像拍摄于成都的百花潭公园、文化公园、人民公园、永陵公园、锦城湖公园和东湖公园等地,这些公园我基本也都切身去到过,是日常散步之处。公园于城市是人为与自然的中介,公园于时代也是历史与当下的融合,公园是居住者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呼吸之域,人行走在历史、当下、人为与自然中,找寻在暂留之域的暂留时刻。

  暂留。作为一个“人”之个体的李俊,为何要在林中暂留?为何要在七色棱镜之光中暂留?为何要在必然与偶然中徘徊与凝伫?暂留是寄居,也是生存与创作的策略。人在切身的现实中、人在景色中。现实于李俊,是个体的日常与时代运行留下的思考与行为的互动,因而现实被视作将日常与创作推进的现状。“眼”是李俊首要和直接的创作路径,于是景色则被推进为一种虚像,这些所谓“虚像”不是虚无也非虚假,而是对图像之 “真”的再思考。这背后是其所创造的对日常、社会情境进行脱身的 “虚像”之域。同时,那里也是艺术家借由不断进行系统阅读(创作《何处是眼?林中不见赤裸的柏拉图》的同期,李俊深度阅读了10至20本有关柏拉图的著述),自我教育、自我反思、自我栖居的异托邦。而李俊在现状与异托邦之间,找到的中介与暂留状态,正是某种作为对象与容身之地的“虚像”。

  “眼”与“柏拉图”,作为新系列中的关键思考与实践,正是从艺术家以往四个系列作品进一步推进而来。当艺术家李俊在感知与理性越发清醒与精准之时,摄影之“眼”与柏拉图之“思”真切相遇。柏拉图的“洞穴”之喻,不正是李俊在《何处是眼?林中不见赤裸的柏拉图》中类似的暂留与寄居吗?而新作所呈现的现状与异托邦的对话与张力,不正似虚像所呈现出的尼采的“虚假的强力”吗?

  面对复杂现实之现状,李俊从所处之地看出去的,不是浪漫主义也不是理想主义。色彩的意味―不管是黑白灰,还是棱镜之光的七色― 不是仅留驻在审美上的,而是对“光”的不断思考。在思考之后,是开启直觉之时;而开启直觉之后,又是开启思考之时。艺术家不断在“直觉-思考”的循环中,找到落脚处。这种脚踏实地的着力感,是李俊2006-2007年从中央美院完成学业回成都后面对个体日常开启的“无常时”的“直觉- 思考”,其试图以某种系统性的方式面对自我与现实。 李俊曾说“贫穷对我是一种解放,它的限制,解放了我。”他将周遭的资源都用上,试图真实再现 “肉身”在现实处境中作为一个人的“生命”状态。

  近来你一直在思考摄影与观看之间的联系,但并不是以某种文化的视角,而是将观看首先理解为一种发生在物理世界的事情。你通过一些曝光实验或是对光学现象的运用去解剖“摄影”,和早期创作相比,好像你的作品在视觉元素上越来越丰富的同时,内在的思考却越来越明晰与理性了,是这样的吗?

  文化是“建构”也是“阐述”。从理论上来说,任何一个人造“东西”,它都可以做出“文化”性的解读,而我希望创作能够落实到“方法” 层面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可能就是你认为我作品“内在线索”“理性”的原因吧。

  摄影与“作为工具的相机”之间的关系也是近年摄影理论研究的重要话题,国内外学者也一直在梳理其中的历史脉络。但作为一个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艺术家,你是如何思考这些问题,并将其以作品的方式反映在作品中的?

  摄影在大部分发展历史中,是作为记录“现实”的中介工具使用的。惯常情况下,我们都认为 “作为工具的相机”是一个空白、透明和无障的中介,其内嵌的大量技术基础被隐藏在视觉所感知的 “现实—图像”背后,是暧昧不明的。技术方面来分析的话,从观看到呈现,摄影(电影)需要的中间工序和技术可能是人类所有表达方式中工序最复杂的:底片、相机拍摄、底片显影定影、底片放大或扫描、电脑处理、相纸打印(显影定影或喷墨)。如此多的中间技术环节,改变任何一项参数,都能对最后的呈现产生决定性影响。

  从物质材料方面来看其他视觉艺术,绘画和雕塑的材料表面质感是感知系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比如颜料的笔触。而摄影的材料(物质和空间的平面性)基本都隐藏在“现实—图像”的拟真系统之内被人的知觉系统混淆了。你近期的一系列的实验作品所依赖的是对

  4×5 相机镜头与底片之间暗箱空间的利用。而如今数码相机是一个精密的电子设备,非专业人士思考相机内部的动机几乎都被抹杀了。

  你如何看待这样的现状,如果要你使用数码相机来创作,你会从哪一点开始下手?

  在这个系列的新作品中,我还是利用相机的暗箱内部空间来创作,但有两个改变,一是装有折射物体的暗箱镜头外不再是纯色背景,而是风景;二是相机原来底片的位置我使用了数码相机作为介质来记录影像。我在去年才买了第一台数码相机。对于数码相机的思考我想将其放到所谓图像的“虚拟”的整个大结构中去,这在之前的《物影》系列中有一点点涉及。我认为人的思考被抹杀,无关数码和胶片而在个人,是认知结构的问题;放在社会中,它则反映为政治哲学意义上的意识形态的塑造问题。

  所以个体的我只有尽其所能地不断扩展认知系统,此外的事,各安其命吧。

  新作品《何处是眼?林中不见赤裸的柏拉图》有着一个包涵多层含义,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具有一定“门槛”的名字。而在视觉层面,这些“照片”本身也是由一种不常见的或是没有明确意义指向的视觉语言呈现。我在看作品时似乎能感受到名字与作品之间的互相阐述与追问,可不可以分享一下你对二者的整体性的把握?

  我的习惯是在作品成形之后再来构思题目,这种命名方式使作品的语言方法、视觉元素和题目之间是“具象”的强关联。名字对于如何理解图像有时是扩张、有时是延展、有时是收缩,甚至有时也毫不相关。但我现在不想就事论事地去阐述题目和作品之间是如何丝丝入扣地产生纠缠。如你所说:“一种不常见的、或是没有明确意义指向的视觉语言呈现”。作品如能呈现超出预期的某种“偶然性”,对我对观众都是欣喜之事。

  游正宇(http),四川人。现为写作者、编辑、策展人,生活工作于成都。

  李俊 1977 年出生于重庆,2006 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摄影与数码媒体工作室 ,现工作生活在成都。作品先后于广东美术馆、深圳何香凝美术馆、上海民生美术馆、连州摄影节、A4 当代美术馆、日本越后妻有三年展展出;曾获新星星艺术节“新人奖”、第五届三影堂摄影奖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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