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牛尿

　　父亲告诉我，家里这头成年牛一天产尿7.5 公斤值5 个工分，产屎15 公斤也值5 个工分。叮嘱我要想尽办法回收好牛屎尿。那天，父亲让我早起接牛第一次尿尿，可当我醒来冲到牛棚时，牛却拉到地上，湿漉漉一片。为逃避父亲责罚，我只好给牛尿加水。

　　下午，我挑着牛屎尿来到生产队肥池旁排队过秤。这边一个人称重报数，那边一个人根据数量记工分。轮到我了，心跳得厉害，记工分的洪爹清瘦，腰微驼，带着一双老花眼镜。他突然向我走过来，看看我，又看看牛尿，接着，他用手指蘸了一下牛尿，随即到舌头舔了舔，说，牛尿淡而无味，衰仔，你冲水了，牛尿不能记工分。我一气之下，把混水牛尿倒在池外，洪爹见状又说，还不服气，我没有冤你呀……

　　我低着头不吱声，挤出人群逃离，背后传来人们窃窃的议论声。父亲觉得失丑丢面，又恨我使坏，他边打边骂，“牛尿金黄的，你冲水色泽变淡，眼盲都会看出，还想骗人……”原来被识穿是因为色泽问题。不过，我亲眼看见洪爹把沾了牛尿的手指放入口中又是怎么回事呢？父亲告诉我，他沾牛尿的是食指，放入口中的是中指 ……后来，我又一次因贪玩没有接到牛尿尿。我很纠结，冲水吧，怕被人识穿，不冲水少了斤两，父亲肯定责骂，又挣不了工分。正在我不知所措时，我想起稻草水跟牛尿一样是黄色的，便浸稻草水冲入牛尿。我想，“四眼”先生看你怎么辨别？也许是“花头鸭”有号的缘故，我的牛尿还是引起洪爹的疑心，可当他走近看到黄澄澄的牛尿时也没有说什么，我窃喜。谁知洪爹转身找来一块竹篾，熟练地在一头打个圈圈，一头拿在手里，只见他把圈圈沉入牛尿桶中再轻轻提起，动作有点像日本鬼子使用探雷嚣。他反复几次后说，你的牛尿又冲水了……

　　我做贼心虚不敢否认。我纳闷，黄澄澄的颜色没有变，他又怎样识破？父亲警告，不许再使歪念，你这点雕虫小技永远骗不了洪爹……后来，我才知道纯牛尿会在提起篾圈时，圈内留下一层青铜色的薄水镜，而冲水的就没有。不久，生产队里买回一个科技产品叫比重计。据说，这东西鬼得很，遇到真牛尿就会往上浮，遇到冲水的就会往下沉……我从此再也不敢有往牛尿冲水的念头，就连好几次打算用黑泥土掺牛屎的想法也不敢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