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的声音

　　通胀高企，能源昂贵，在这样的时代，金钱好像变得特别重要。人们对重要的东西总是非常了解，乐于接近。人们能敏锐地捕捉到各种赚钱的机会、各种便宜实惠，对世界流通的货币符号以及它们之间的换算关系了如指掌。识别一般等价物，这是我们高等智慧生物的大脑比其他动物强大的地方，不像猫认得鱼、狗认得肉骨头，却永远无法理解一沓钞票能换来多少鱼和多少肉骨头。

　　虽然人类智慧在不断进步，但现代人不一定比古代人更善于识别金钱。古代人要认得黄金白银，知道称重量，辨成色，随时掌握贵金属与各种铜钱的兑换关系。经验老到的生意人看一眼掂一下就知道金银的成色，绝对不会把硫铁矿当成金子，铅块当成银子。电视里的演员会拿起一块银元，煞有介事地吹一下迅速放在耳旁听音，不知能听见什么。如果是一大锭银元宝，可能也吹不响。

　　在贵金属当货币的年代，金银的撞击声就是金钱的声音。故事里经常有个人掏出钱袋摇一摇，让里面的金子发出声响。在需要钱的人耳朵里，那就是最好听的声音。那么大一个钱袋带在身上，走起路来难免叮当作响，一听就是富贵人。《聪明的阿凡提》中有一个故事，说一个穷人坐在饭馆的门口吃了饼，被饭馆老板拦住要钱，说他就着饭菜的香味吃饼，应该付钱。阿凡提让穷人拿出钱袋，给老板听钱币的声音，说，他闻了你饭的香味，你听了他钱的声音，你们两清了。后来贵金属退出了流通市场，纸币一统天下，金钱的声音忽然就没那么带劲了。哗哗点钞的场面固然壮观，但声音和迅速翻动厚字典也没什么区别。墨水笔划过支票，信用卡划过读卡机，更是没有声响；金钱的大额流动变得非常安静所以不过瘾。人们需要新的金钱的声音，满足耳朵的需要。

　　如今的综艺节目和真人秀经常用收银机打开的铿锵声代表金钱的声音，但是禁不起推敲。收银机每日结清，是个账本而不是金库，里面从来没有太多钱。与收银机打交道，绝大多数时间是付钱给别人，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得到钱，除非自己是收银员。如果自己是收银员，收银机就更不代表金钱了，它只是流水线的一环，每日开关无数次，都与可怜的打工人无关。

　　金钱的力量越来越大，影响范围越来越广，面目却越来越暧昧，声音更是消失了。没有几个人见过比特币的真面目，世间流传的都只是符号的符号。人年纪越大就越需要存钱，做小孩时把硬币投入储蓄罐听见丁零一声响的快乐却渐渐没有了。

　　如今金钱形态多样，无所不包。我认为，最好听的金钱的声音来自超级玛丽的金币箱。

　　【原载《今日文摘》，本刊有删改】

　　题图辕金钱辕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