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董洁“我一直在往前走没有停下过”

　　摄影：谢天 编辑：杨帆 形象：杨婷 文字编辑：李纯 采访、撰文：肖薇薇

　　化妆：张哲纶 发型：方可 制片：J

　　4月初的北京，董洁出现在摄影棚，脸庞清冷、恬静，她向我展示自己的手机壳，背面是一颗折叠的粉色爱心，这是她直播间里的一款商品。董洁总是提前到场，秩序感是她自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她从10岁开始进入部队学习舞蹈，即使做了演员，她也维持着规律的生活。

　　董洁最为人熟知的角色是《金粉世家》中的冷清秋。2003年，穿着校服、梳着长辫、撑着油纸伞走来的冷清秋，成为一代人的青春记忆，很多人至今会在董洁身上投射冷清秋的角色滤镜。

　　2012年的离婚风波，无疑是董洁人生的转折点。面对山呼海啸般的舆论，董洁不得不暂时退回到家人身边。她艰难地重建生活的秩序：每天早上5点50起床，给家人做饭，送儿子上学，陪他学网球。最灰心的时候，她剪了短发，想着人生最难也不过如此了吧，她可以从头再来。

　　之后，董洁饰演了一些不那么讨喜的角色——《虎妈猫爸》为爱使坏的“白月光”唐琳，《如懿传》里心机深沉的皇后富察·琅嬅。她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尽管剧播出后，负面的评价声音总是很刺耳。董洁不是没有察觉，但她需要工作，也需要一次一次的表演训练。

　　换作20岁的董洁，或许很难理解这些反面角色，如今她能理解了，她们的选择背后是无法掌握命运的悲凉。

　　今年董洁43岁了，在短视频里，她经常素颜出镜，有时指着脸颊的一颗痘印，浅浅的纹挂在眼角，笑得很从容。

　　她很少化妆，认真地生活，她喜欢一切美的东西。这两年，她的生活方式和穿搭风格，让她成为了优雅女性的代名词。意料之外地，董洁进入了一个新的舆论场，女性粉丝在留言区鼓励和欣赏她，她们看到了她的现在，而非过去。

　　回顾过去10年，董洁总结了四个字，反思、学习。她说她一直在往前走，没有停下过。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是家人，对董洁来说，如今最重要的也是陪伴家人。

　　以下是和董洁的对话。

　　“直播开始了，一切都是实时发生的”

　　你的前三场直播，数据和评价都非常好，在你的预期之内吗？

　　比我们预期好太多了，第二场开始，已经是非常惊讶的数据了，第三场也很好。我们是一个影视团队，直播完全是从零开始。我们（直播间）可简陋了，在公司一个房间，手机有时候还会卡，灯光每次都是租的，很多人说为什么觉得这场光跟前两场不一样了？因为那个灯没租到，就换了一个（笑）。

　　你们复盘过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吗？

　　我没去分析过这件事情，我想还是因为打中了她们的需求。看我直播的人从20岁到50岁都有，女性居多，对于生活、家居有要求和向往。一些好玩的小众品牌，平时可能也很难接触到。

　　你做直播有什么契机吗？

　　去年年底，团队问我，接不接受直播的形式，其实我完完全全没有想过，尽管我在小红书分享了两年多的日常生活，主要是做饭和穿搭，也有了很多喜欢我的朋友。我比较担心的是，自己卖货行吗，观众接不接受？

　　反正是带着各种疑问，觉得可以试一下。毕竟直播这件事情，主动权是在我这儿的，如果发现不太合适，我也可以少直播。

　　开始直播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第一场直播压力蛮大的，当时还没有那么多品牌支持，选品非常局限，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推荐给大家，甚至一度怀疑，我们还要做直播吗？第一场硬着头皮播了，最后超时厉害，原定的四个小时，超了两个小时，一个品卖光了我还在那儿讲。

　　面对直播镜头，你适应吗？

　　会有不适应，直播开始了，一切都是实时发生的。主要还是对于直播的镜头很陌生。彩排时，因为紧张，我的语速就会比较快，完全没有平常分享的状态。只能自己多排练，尽量放下包袱。

　　第二场直播有两百多万观看人数，会对你造成压力吗？我不太想这个事情，我也不看数据，手机屏幕上会有一个简单的在线人数，我能看到弹幕上的留言，会和大家聊聊天。

　　整个直播流程你从什么环节开始介入？

　　直播前程序还挺复杂的，家居类产品我会提前在家里试用，挑选得差不多，我们会进入选品会，选品会一开十几个小时，淘汰几率很高，选到后面，大家确实都觉得有点选不动了，脑子都有点晕。

　　有急躁的时候吗？

　　也会有，特别是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妥当，我也会有点儿着急。但是我一急躁了，身边的小朋友她们可能会很紧张，大家整个神经紧绷，直播间的氛围就不对了。我们团队都是女生，平时特别好玩。那天选品会结束，她们开始叫我女强人（笑）。

　　现在直播的风格是怎么确定的？

　　对于直播风格，我自己是清晰的，我当时看了很多不同风格的直播，我确定自己一定要做让大家感受舒服的直播。团队有提过安排一位助播，帮我去讲解，但我非常果断地说，不需要。

　　我的直播间应该是像我在跟朋友做分享，安安静静的，我们也没有砍价环节。我一开始试过讲品牌给我的手卡，关于材质、面料，但我发现大家还是更想要听到我在用、我在穿、我的感受是什么。

　　介绍产品的话都是你想的吗？

　　手卡不会写这么准确的感受。比如我讲蚕丝被盖在身上的感觉，像一个柔软的东西覆盖在你身上，包裹住了你，这是我的体验。还有这次被大家早早就抢完的铁锅，因为小时候我爸就是用铁铺打的铁锅做饭，搬到北京之后，我自己也在用铁锅，做饭很好吃。

　　目前对你来说比较困难的环节是什么？

　　现在比较难的是选品。第二场结束后，很多品牌找过来，现在我们要做更多取舍了。我得带着我的审美，挑一些大家能用得上的东西。这一次有一款包包，同事们觉得包过于大，不太时髦，我反而觉得，有上班需求的人会需要，最后留了下来。现在我经常会看大家的晒单和留言，从这些地方想她们需要的场景。

　　下播后你会做些什么？

　　下播了好开心。第一场数据挺好的，直播下来后半夜了，经纪人帮我开了瓶香槟，最后也没喝，因为我要自己开车回家。直播的晚上一般都会睡得晚一点，凌晨三点多才能睡，脑神经没有办法马上放松下来，脑海里会稍稍转一转，会想哎呀，哪个品没讲得特别全面。

　　“冷清秋身上有我自己的性格”

　　你会担心直播对演员这个职业的影响吗？

　　会的会的，做第一场直播之前，我也跟经纪人提到，会不会影响到拍戏？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永远不会把我的演艺工作丢掉，所以首先会控制好时间，一个月一次直播，保证我有时间待在剧组。

　　（表演）专业方面，我也会更加地努力。因为我不是科班学表演出身，偶然有了做演员的机会，一路也是边演边学习。现在戏份一般不会那么重，一部戏在组的时间可能30天、40天，其他时间可以回家，做些别的工作。

　　你在好几部剧里饰演母亲，是因为跟你本人比较接近吗？

　　到了这个年纪，找到我的戏，一半都是让演母亲了。前两年会有顾忌，别的女演员可以去演女强人，我真的要开始演妈妈了吗？最后想通了也就接受了，还是看角色本身，去挑选最适合我的。我在《您好！母亲大人》里的角色丁碧云，从年轻演到老年，这个角色不再只是一位母亲，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这个角色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她的真实。丁碧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母亲，她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她更像我的妈妈那一代人，她有自我，但是她愿意牺牲自我，我的父母现在依然为我付出很多。

　　我们这个时代的女性，可能不太一样了。我们跟孩子的关系不再是唯一的，我们会陪伴孩子好好成长，但也会给孩子足够的空间，让他自己去长大，去面对困难。

　　饰演年龄跨度很大的角色，最难的是什么？

　　我演丁碧云的老年，是第一次演60多岁的人，我特别怕我演得不像。进组前，我一有时间就在观察我妈和她身边那些阿姨。体态是最重要的，我特意让服装老师加了一个背垫，因为发现人年纪大了后，背会变厚。

　　观众提起你，总是带有冷清秋的角色滤镜，很多人甚至认为，董洁就是冷清秋，你怎么看？

　　我会感觉到很多人爱这个角色，也因为这个角色我得到了很多人对我的爱。在30岁之前，我觉得是命运幸运的部分，演了一个美好的角色，她的光芒足以盖过我之后所有的戏，被大家记住，时常被提及，进这行越久，越知道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

　　演冷清秋的时候，我刚23岁，她身上有一些我自己的性格，她也是不太爱说话，也是很执拗，自己的想法不太会被改变。她是一个很忠于自己的人，爱不存在了就不存在了，可以去选择另外一种生活。

　　她（对婚姻）的选择跟你像吗？

　　我没有想过。冷清秋是张恨水小说里的一个人物，我没有想过在这种抉择上，她会不会跟我相像。

　　这个角色成功后会限制你的戏路吗？

　　其实也没有，起初大家会对我有一个固有的印象，慢慢碰到了很多不是女一号的角色，有时是反面人物，特别是这几年演的一些配角，不再需要像女一号那样温柔、善良，那样完美，人物反倒更加复杂和多变了。

　　我在《如懿传》里的角色琅嬅，她做了很多很坏的事情，大家可能觉得她是一个反派，其实她是一个挺悲剧性的人物，深深地被封建和传统的观念束缚，完全是一个完成家族荣耀的工具，她从来没有做过自己。

　　这类反面角色播出后反响怎么样？

　　我有很多让大家讨厌的角色，播出时被骂惨了。我自己感觉还好，反正演完了。

　　现在你希望大家提起董洁，更关注什么？

　　都行，关注我本身可以，喜欢我的角色更好。如果有个人说，我真的很喜欢看你演的富察皇后，非常喜欢看你的《你好，母亲大人》，作为演员，对我是一个莫大的认可。

　　批评和负面的声音呢？

　　那也挺好的，可以进步，早些年我爸天天批评我，他说要是没有字幕，根本听不清楚你讲什么，合作的演员也会纠正我的台词发音，所以我特别喜欢跟好的导演、演员合作，知道什么是好的表演，才能进步。

　　你在演戏上有什么野心吗？

　　我喜欢演员这份工作，每年都在拍戏，但要说一定要怎么样（拿个奖），演一个什么角色，我没有想过。如果一部戏的角色不够打动我，等到播出的时候自己都不想看，那我就选择不接，而不会为了填一段工作的时间去接戏。

　　“我的人生观是30岁以后构建起来的”

　　2012年那场风波对你的影响是什么？

　　那10年，确实很凌乱。除了家人之外，什么都一下子散了。10年在我这儿好像是走了20年。之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接受自己是一个成年人，我是挺任性的一个人，工作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每年都在拍戏。

　　30岁之后的路对于我非常重要。我的整个人生观是从30岁以后才构建起来的，我会更加努力去做好一件事情，也敢于尝试了。以前不会，小时候学跳舞是被少年宫舞蹈老师选上的，做演员也是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以前可能一件工作，完成也就完了，脑子里面不太去想更多。

　　当时会有一切坍塌了的感觉吗？

　　差不多吧。

　　你想逃离吗，至少离开舆论一段时间？

　　灰心的时候想过。这个念头是最差也就不过如此了吧。但是如果我逃了，顶顶怎么办？我的家人怎么办？我觉得我也逃不了，家里就我一个女儿，我还要抚养顶顶，还是要面对。

　　有完全失控过吗？

　　我不太有。我在家还要送孩子，做饭，收拾卫生，后来又要拍戏。

　　支撑你走下来的是什么？

　　家人。我希望能给家人带来一些好消息，不想让他们担心，让他们沮丧。我会觉得，其实真正帮到你的一定是你自己要想通很多事情，勇敢地去面对你的生活，积极地去工作。

　　什么时候开始好起来的？

　　也没有具体的哪一天，就是一点一点先去生活，照顾孩子。经历了一个很长的过程，慢慢地调整自己。那个阶段的第一部戏是《虎妈猫爸》，我觉得是一个好的工作，我也需要工作。拍完之后又被骂，真的是挺难的，要不断接受心理的各种压力。我能做的就是，先好好工作吧。

　　对你的改变是什么？

　　我更加珍惜每一次的机会了。碰到一些角色，特别是女强人和看上去很果敢的女性角色，导演的第一人选可能不是我，因为固有的印象，不太相信我可以演，这些时候我会去争取，我其实是可以塑造的。

　　能争取到吗？

　　有时候能，有的时候还是争取不到。

　　你会怎么总结过去这十几年？

　　我觉得是反思和学习。如果我停滞下来，没有反思和学习，也没有今天。我一直在往前走，没有停下过。

　　“珍惜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

　　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妈妈了？

　　有了孩子之后，作为妈妈的责任感和保护他的欲望就已经存在了。除了去工作，我没怎么跟他分开过。我去拍戏，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两三个月，哪怕只有两天的假期，我都会飞回来，陪他一下，然后再走。他小时候，我妈也会带他来剧组。

　　不拍戏的日子，你的一天怎么度过？

　　我的时间完全是根据顶顶的日程安排的，周末我的时间就少，他上学去了，我白天的时间就比较多，要么去健身，要么骑个车去买杯咖啡，也很开心。

　　现在我跟我妈妈、顶顶住在北京，爸爸在大连，平常我们俩照顾顶顶。如果我不在家，就是我妈妈做饭，我在家就是我做饭。上次直播（3月31日）那天中午，我去学校给他送了个饭，下午再去公司直播。

　　你觉得辛苦吗？

　　其实这是我给予他的关心，不会说体力上多累，我想让他感受到，无论妈妈工作多忙，可并没有忽视他。这些是生育之前就会想好的，孩子的童年一定是你错过了就错过了。

　　你需要独处的时间吗？

　　我挺享受跟家人在一起的。晚上睡觉前，我在自己房间也是独处。一般是顶顶睡觉之后，我会自己看一会儿剧或者刷一会儿手机，其实跟大家生活是一样的，所以很多妈妈都是半夜刷手机的，因为白天根本没有时间。

　　工作也算是我的独处时间，有时候当然想说能不能跟女性朋友吃个饭、旅个行。在孩子小的时候，确实不太允许，因为工作时已经跟孩子分开了，好不容易休假，我肯定要跟他在一起。我很珍惜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

　　和顶顶相处的模式是什么样的？

　　顶顶14岁了，更多需要跟同学、朋友在一起，他也需要自己的空间，平常在家写作业，都会关门。小的时候我出去拍戏，他都会哭的，现在我出去拍戏了，他说哦，你什么时候走？

　　我已经习惯了，孩子长大是一件好事，他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我发过一个短视频，我拍戏假期回来看顶顶，没有提前告诉他，顶顶看到我，露出特别惊愕的表情，他并没有欣喜，眼睛里写着，你怎么回来了。

　　视频发出去，很多人评论说，太像我们家儿子了，我们家儿子也是这种表情。妈妈们都很有共鸣，这个年纪的孩子看见母亲突然出现，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大家在互相鼓励”

　　大家会叫你“董老师”“班主任”，为什么？

　　工作上他们都说我挺像班主任的，好像我一工作的时候，不由自主有点操心，跟大家讲要做什么，确实很少嘻嘻哈哈。特别巧，我录《乘风破浪的姐姐》时，一次是我跟张馨予、周笔畅一组，她们那时候就管我叫班主任。

　　你在生活里是什么样的？

　　我在生活里面跟普通人一样，过得很简单，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从小就是这样。进剧组时，剧本、生活，都是我自己在弄，生活也挺规律的，头一天背剧本，第二天拍戏，收了工回家又看剧本，背完剧本就睡觉。我有个助理，她觉得什么事我都做了，她该做什么呢，还跟我生过气，特别好玩儿。

　　现在生活的重心排序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家人，工作上希望能够有进步。

　　你会有年龄焦虑吗？

　　一定会有的，从20岁走到现在43岁了，哪有心态那么好、无所谓，特别是年轻时候的照片视频放出来，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们年轻时候有多好看，我看着也会想，差别好大呀。

　　但这是必须要接受的。生活里也会有特别多正向的例子，比如好演员、或者其他行业优秀的女性，她们不会把外在的容貌放在第一位。

　　你的小红书头像是自己拍的吗，画了个“哈”字？对，我自己拍的，我觉得挺可爱的。我的性格谈不上特别外放，但还是挺活泼的，不是那么沉闷，但是这一部分大家见到的比较少。

　　这些年你有什么变化吗？

　　以前我觉得自己挺不能说的，话很少，现在直播有时连着说好几个小时，我都怀疑了，我到底是能说还是不能说。可能因为买东西作为我的一个兴趣点，我有很多想说的，也不会枯燥。

　　我很喜欢逛街，很喜欢接触一些好玩、好看的品牌，有时喝了一杯浓缩咖啡，哇，这一天就一直在逛街，从早到晚，逛到所有商店都关门，才依依不舍地去吃饭。很多衣服、设计品，在我看来都不是一件商业产品了，而是能够看到设计师很高的审美和表达。

　　短视频好像让大家慢慢接触到了你的这一面。

　　我之前认为我的生活并不一定要让大家知道，后来有了拍短视频的契机，我才开始分享。我一开始分享做小饼干，我自己常做，这个过程很治愈，后来分享做菜，不需要特意找素材，我生活里就经常做饭，很喜欢做吃的。

　　最早的视频是同事拍的，偶尔顶顶帮我拍，有时压根儿不需要别人拍，把手机架在那就行了。

　　你会看大家的留言吗？

　　留言我都会看，一般不太看私信。经常有人留言，你上次做的我已经复制了，很好吃。我发一个穿搭，有人说好看，有人说不好看，换一种搭配更好。我发现氛围很友好，大家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分享生活，讨论关于美的一切。

　　这种友好的氛围是最近几年体会到的吗？

　　当然，我觉得大家在互相鼓励。我看到一些我欣赏的女性，她们的生活态度或者她们发的文字，对我来讲就是鼓励，那大家肯定也希望在各种信息里找到能够激励自己的。我希望鼓励大家要享受幸福，享受幸福的同时，不妨碍你做自己。永远不要否定你自己，这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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