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看着她

　　樊小纯

　　吃午饭时，母亲说她昨天卸妆的时候用了某种洗澡用的海绵，原以为挺柔软的，但用在脸上却觉得疼。她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说外婆在瘫痪并丧失语言能力以后，阿姨和她是用这种海绵帮外婆擦洗全身的。她说外婆就算疼，也说不出来的，也说不出来啊。餐厅里零零散散坐了些人，母亲坐在那里，把脸埋下，肩膀颤抖着。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像个木头一样不敢看她，只能看向餐厅的另一边。我说：“妈，别哭了。”我身上女性的一面不见了，觉得自己像个青春期里不知怎么表达情感的男孩。

　　这些天，有机会我会和母亲一起走路去游泳。走路时，我喜欢把手臂绕在她的肩膀上。她怕热，总要把我推开。搭着母亲的时候，我觉得她的肩膀比以往低了一点，她大概缩了一到两厘米吧。在我成年之后，我总想让她多感受一些肢体上的亲密。今天回家的路上，我摸了摸她的脸，亲了她几下。

　　外婆是今年过世的。我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母亲在拂外婆相框的灰。母亲的手停一下，摸一下，我的目光在她的后背也摸了一下。就这样，我看着她，她看着外婆。

　　（杨子江摘自重庆出版社《不必交谈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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