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食疗方治疗异常子宫出血个案报道

  姜培培 施书梅

  【关键词】 异常子宫出血;崩漏;食疗方;个案报道

  中图分类号 R249;R271.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0223(2023)12-958-03

  异常子宫出血为妇科临床的常见病与多发病,是对临床一系列症状及体征的概称,主要指与正常月经的周期、规律性、经期时长、经期血量中的任何一项不符且源自宫腔的出血[1]。异常子宫出血的病因较多,包括子宫器质性病变、功能失调以及医源性等多个方面,发病机制主要是由于下丘脑- 垂体- 卵巢轴的生理功能失调所致,表现为不同于月经的大量出血或出血淋漓不尽。本病归属于祖国医学的“崩漏”之疾, “崩”则出血量多而势急,“漏”则出血量少而势缓,属于中医急症范畴[2]。对于“崩漏”的治疗,当今临床医师多以西法止血为要,谓中医之法和缓而不敢轻尝。笔者报道1 例初病轻症患者,通过中医辨治,去繁就简,仅施寥寥数味食疗之方,一击而中,体现中医急救之功,并从中反思“崩漏”的中医证治,望能给中医同仁以启迪,故简述于下。

  1 病历资料

  患者, 女,32 岁, 为笔者妻子。初诊时间: 2022 年03 月28 日晚8 时。主诉:阴道大量出血4 小时余。患者于当日下午4 时左右突发阴道大量出血,色鲜红,无血块,无腹痛及腰酸、腰痛等其他不适,未予重视。后阴道间断性出血4 小时余,自诉量大如平素月经量3 倍有余,伴头晕、神疲乏力等不适。患者既往体健,无慢性病史,平素月经规律,7/30~35 天,月经量中等,色暗红,时有血块,时有痛经,末次月经时间:2022 年03 月17 日,量质均正常,同既往相仿。患者本为中医妇科医生,自我诊断为“异常子宫出血”,因出血仍淋漓不止,拟住院予缩宫素、止血药等西药对症治疗,又因疫情原因,暂拟居家观察。笔者遂详询其病史,得知患者当日午时贪凉食冰棍1 根,当时虽为春季,然而寒气未散,天气偏凉,尚不能恣食寒凉,后查其舌脉,患者舌淡,苔薄白,左脉细弱,右关独紧。四诊合参,知其当为寒伤,缘由患者饮食不节,贪食凉物,寒凉束中,暴伤中气,致脾失统摄,血从下溢,故得“崩漏”之疾。病因为饮食不节,证属寒邪束中,脾失摄纳,故治当施温中固摄之法。因当时情况紧急,无法购得中药,遂于厨房寻得小茴香、丁香、川椒、莲子、生姜、大枣等调料之品,不拘多少,加水3 碗,熬至1 小碗,嘱其1 次温服。患者服药后卧床休息,后整晚滴血未出。翌日午时,患者有少许淡红色分泌物,恐其生变,再拟以益气养血之法,方选归脾汤加减,药用炙黄芪30g、党参15g、炒白术15g、当归15g、茯苓15g、酸枣仁15g、木香10g、炙甘草10g,日1 剂,水煎200ml,嘱其分早晚两次温服,调服3 日而愈。 2022 年05 月02 日,患者月经再次来潮,自诉月经整体情况较前改善,经血色红,已无血块,痛经较前明显减轻。后随访半年,崩漏未再复发。

  2 讨论

  此案对“崩漏”的证治非常规之法,仅为其一端, “崩漏”病因病机复杂,治法更是变化多端,只有知其全貌,临证时方能临危不乱,辨证施方才能应手取效,故对“崩漏”进行溯本求源,并结合本案进行分析讨论。

  2.1 病名溯源

  早在《黄帝内经》中已可见关于“崩”之论述,如《素问• 阴阳别论》中曰:“阴虚阳搏谓之崩”,不仅首论其名,且将其病机概括为“阴虚阳搏”,为后世“崩漏”证治体系的形成奠定了理论基础。华佗在《中藏经》中则以“血崩”为名,后世医家也多沿用其名。张仲景在《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 篇中又提出“崩中”之名,后世医家也多有沿用,对于出血量多而势急者恰合“崩”“血崩”或“崩中” 之名,而对于量少而势缓者,以“崩”名之似有不妥,故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又提出了“漏下”之名,实补前人之未备。因仲景言简意深,未深究“崩中” 与“漏下”的异同,故后世医家仍将“崩中”“漏下” 分开论述。如隋代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中就分别论述了“崩中候”“漏下候”以及“崩中漏下候”,指出“崩中”与“漏下”可分别单独出现,也可同时出现,而同时出现时谓之“崩中漏下”。后宋代王衮则首先以“崩漏”为名,但未对其中深意进行深究。而宋代严用和不仅在《严氏济生方• 崩漏论治》中也以“崩漏”为名,他还认为“崩中”和“漏下”为同一疾病的不同表现形式,两者密不可分,当视为一病,如其在《博济方• 经气杂证》中曰:“崩漏之疾,本乎一证,轻者谓之漏下,甚者谓之崩中”。自此,“崩漏”之名形成,也基本建立了“崩漏”的证治体系。此外,另有许多医家以“暴崩”“血山崩”“经崩”“崩下”“崩中暴下”“崩淋”“血漏”“经漏”“漏血” 等为名,散见于诸家著作中[3]。现代医学将此病命名为“异常子宫出血”,而中医病名则以“崩漏”统之。

  2.2 病因病机

  崩漏病因病机复杂,历代医家所述崩漏的病因主要涉及先天不足、房劳多产、劳逸失常、情志内伤、饮食不节、外感邪气、血瘀和痰饮等多方面[3]。而万病之机不外虚实两端,崩漏亦是如此。对于虚证,历代医家责之为“脾虚”“肾虚”“冲任虚损”“气血亏虚”等方面,或阴虚或阳虚,或气虚或血虚,或阴阳气血俱虚,而脾为气血生化之源,肾为阴阳之本,故皆可统于“脾”“肾”两脏之虚,对于虚证也多从 “脾”“肾”论治。如李杲在《兰室秘藏》中指出“肾水阴虚不能镇守胞络相火”可致崩漏,可见肾虚而致肾失封藏是崩漏虚证的主要原因。清代冯兆张在《冯氏锦囊秘录》中曰:“崩漏为患,因脾胃虚损,不能统血运行”,清代单南山《胎产指南- 崩》又言:“妇人崩中之病,皆因中气虚,不能摄血,加以积热在里,迫血妄行,故令经血暴下而成崩中,崩久不止,遂成下漏”,皆对脾虚致崩进行了论述,故各种原因导致脾胃受损,从而使脾不摄血是崩漏虚证的另一大主因。对于实证,历代医家则多归于“血热”和“血瘀”,如明代戴原礼的《秘传证治要决及类方》:“崩有血热而成者”,而《傅青主女科》有:“冲脉太热而血即沸,血崩之病,冲脉之为病,冲脉之太热也”,可见“血热”则迫血妄行而成崩漏之疾,另血热又有虚热和实热之分,临证时当详辨。“血瘀”则血不循常道,故可崩漏于下,如清代叶天士的《临证指南医案》: “又有瘀血内阻,新血不能归经而下者”,《普济方》中也有“既崩而淋漓不断,血瘀于内也”之论,皆为佐证。而脏腑功能失调所致崩漏者,介于虚实两端,不可不查,如《素问• 阴阳别论》提出的“阴虚阳搏” 之机,即为阴阳功能失调所致。另外,尚有肝气郁结致肝不藏血,脾脏功能失调致脾不统血,皆可出现血从下走,发为本病。如《傅青主女科》提出:“盖肝之性急,气结则其急更甚,更急则血不能藏,故崩不免也”,本案患者为饮食不节,嗜食寒凉,暴伤中气,脾失摄纳,而发崩漏,当为脾脏功能失调所致,故寒邪得祛,病可速愈,若失治误治,脾气大伤,漏下淋漓,而致乙癸亏虚,病必迁延不愈,漏下难止。

  2.3 治疗原则

  明代方约之《丹溪心法附余• 崩漏》曰:“治崩次第,初用止血以塞其流,中用清热凉血以澄其源,末用补血以还其旧”,后逐渐形成“塞流”“澄源”“复旧”的治崩三法,并作为治疗大法沿用至今。本案患者从寒而得,猝然得病,若墨守治崩三法,先拟止血之方塞其流,若用艾叶、炮姜等温经止血之法,或可以温法取效,然而却犯《伤寒论》中利在下焦而施理中丸之误,此为寒邪束中所致,寒在中焦,若用温下之品治之,力远而不及,且辛散之力不足,即使血止,中气亦被寒伤,旋即又可再作;若施大蓟、小蓟等凉血止血或收敛止血之法,则犯虚虚实实之误,引邪入里,病必难愈。病在中焦,当以中焦之法治之,故可施理中丸,因条件受限,故以厨房中调味之品自制“温中汤”,温中散寒,寒去而中气和,脾健而血自止,此虽为澄源之法,而流自塞。后以归脾汤复其旧,若虑其血虚,而以四物汤补之,则滋腻碍脾,反致祸端。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调和,气血自生。可见治崩三法乃示人标本缓急之法,止血虽为至急要务,而对于此患者温中散寒即为止血之正法,若先以常规止血为要,血反不能止,而逆其本意。此案为个例,亦不可因此而不重视止血之法,中医治病有标本缓急之法,“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女子本以“血” 为本,对于“漏下”出血量少而势缓,且证属虚寒者,可缓图其本;若出血量多而势急,万万不可缓图,当急止其血为要,否则血竭而本衰,其命当倾。故不论此案中温中之法,还是平常之“塞流”之法,都当以止血为第一要旨,血止方可再拟其他调摄之法。这也是中西医在本病治疗中不谋而合之处,祖国医学通过辨证论治而施以不同的汤药、针灸,使血止病退,现代医学则有止血药及刮宫术等多种止血手段[4],而对于大失血而致“血脱”者,可紧急输血,实补祖国医学之弊,但现代医学对于其后期调摄却有不足之处,所以对于“崩漏”之治,特别是“崩漏”早期,不可执拗于己见,当中西互参,以患者为本,以疗效为本。

  2.4 辨证论治

  姜德友查阅历代名医著述,对“崩漏”的辨治进行归纳总结,将病机归纳为肾虚、脾虚、血热、血瘀、肝气郁结等,治法则总结为补肾益气,固经止血;补脾养血,固经止血;清热固经,止血调经;活血化瘀,固经止血;平肝理气,固经止血等五法,基本概括了历代医家治疗“崩漏”的基本法度[3]。另又有多篇文章[5-12] 报道从肾、脾胃冲任、瘀血、“扶阳理论”等多方面论治“崩漏”之法,难免使人眼花缭乱,临证无从取舍。而本案未取以上诸法也取得了很好的临床疗效,可见准确地辨病辨证是提高临床疗效的基础。通过详细的问诊,知其为寒邪所伤,结合舌脉,辨为寒邪束中,脾失摄纳,而治寒当不出仲景之法,因在中焦,故可施理中法,如唐容川在其《血证论》:“古名崩中,谓血乃中州脾土所统摄,脾不摄血,是以崩溃,故曰崩中,示人治崩必治中州也”。后以益气养血调脾收功,正如《景岳全书》:“凡下血证,须用四君子辈以收功”。而辨证论治起自《伤寒论》,观仲景之治,寒邪在表,则用麻黄汤、桂枝汤等温散法,寒邪在中,则用理中丸等温中法,寒邪在里,则用四逆辈等温阳法,均为病因治法,唯经汗吐下等失治误治后,方言“知犯何逆,以法治之”。可见,积极寻找病因是快速准确辨证的基础,而针对病因的治疗也是快速取效和预防变证的关键。故对于新患之疾,应寻其病因,溯本求源,谨防他变。对于病因不明,或久病生变患者,再拟上述辨证之法,方能万全。另外尚有针灸治疗崩漏之法,亦不可荒废,早在晋代皇甫谧就提出了针刺之法,如其在《针灸甲乙经》中提出: “女子漏血,太冲主之”,后世医家又对其进行补充发挥,也逐渐形成了针灸治疗“崩漏”的理论体系和取穴之法,临床用之得当,亦可取得良好的治疗效果。

  2.5 治病求本

  《素问• 阴阳应象大论》曰:“治病必求于本”,固其本,方能防其复。关于崩漏之本,《傅青主女科》提出:“经本于肾”“经水出诸肾”,认为崩漏之本在肾,肾虚不藏,冲任不固是导致崩漏的主要原因[10]。本案患者崩漏因寒而发,知寒为发病之源,而寒邪束中,未现腹痛、呕泄之疾,说明中气旺盛,正如《素问• 刺法论》所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而《素问• 评热病论》又言:“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患者寒邪束中反现崩漏之病,可知其肾气不固,冲任不足。故寒邪束中为发病之源,而肾气不足,冲任不调方为发病之本,但其病根尚浅,需借助或寒邪、或房劳、或情志内伤之力方能病作,若失治误治,病本日深,崩漏将成顽疾,迁延难愈。本案患者因其根浅而源新,故能一剂温中而愈,若不治其本,又可再次因寒邪,或其他因素导致崩漏复发,故后期当施补肾调经之法,根本稳固,方无复发之虞。

  3 小结

  异常子宫出血发病率高,对不同年龄层的女性均有较大困扰,出血量大而势急者可致大出血,病情危重,甚至有生命危险;而出血量少而势缓者,又常常迁延难愈,严重影响患者的日常生活及工作。现代医学虽然对其有规范的诊疗措施,却仍无法做到万无一失,且对于血止之后的一系列后遗症状缺乏重视,对一些迁延难愈的患者也缺乏有效的治疗手段。而祖国医学实为现代医学的重要补充,无论是对于急性出血期,还是漏下迁延期,亦或愈后防复,均可通过辨证论治,取得良好的治疗效果,且不良反应少,也能减少患者的经济负担。但目前临床医师在崩漏的治疗中不重视中医手段,且存在缺乏中医诊疗规范,辨治不准确,疗效不显,故废而不用。

  4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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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金晶, 周惠芳. 夏桂成心肾同调治疗崩漏理论探析[J]. 中医杂志,2018,59(16):1363-1366.

  [2023-01-30 收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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