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河口，娶越南媳婦

　　謝光輝╱圖文

　　我們從海拔1, 8 95米的昆明驅車穿越高山、峽谷、險灘與河流，最終抵達海拔80米的河口，河口屬雲南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是中越邊境城市，也是滇越鐵路雲南境內的最後一站。汽車下了高速公路，每人向邊境檢查站出示身份證，刷臉核實信息，進入市區。暮色四起，雲低垂着向紅河河面壓去，遠處氤氳薄霧，以前在河內吃過的越南菜喚醒了我的味覺，四處尋找越南餐館，卻沒一家是正宗的。

　　在臨河畔的大道，我向一位30來歲的男子打聽：「河口哪裡有越南菜館？」「沒有，想吃去對岸越南老街，24小時通關。」他提醒我：「越南海關人員會向你索要小費，通常是20萬越南盾，折合人民幣60元。如果不想折騰，明天早上會有越南小販挑着小吃來賣。」他皺起眉頭不解地看着我：「越南菜有這麼好吃？淡而無味，我是吃厭了。」對岸燈火星星點點，顯然沒有這裡繁華。他突然冒出一句：「河口沒啥好玩的，男人來這裡十有八九是娶越南老婆。」並毫不忌諱地告訴我，他娶了一個越南老婆。

　　男子是安徽人，很健談，他在越南呆了一個月，經婚媒介紹，花16萬人民幣娶了19歲的越南新娘，因為護照簽證到期先回河口，等新娘手續辦完，攜妻回家。這是一個絕好的題材，我單刀直入採訪：「你不擔心新娘拿錢跑了？」「越南不像緬甸—很少有人詐騙。越南經濟差，她跟我結婚可以改變命運，為甚麼要跑？」沒錯，這讓我想起80年代中國人的出國熱。他心懷喜悅拿出手機給我看她的照片，不由地讚美：「人老實單純，肯吃苦，不驕貴，我們這裡不容易找。」他正在熱戀中，但是很清醒，娶媳婦是要過日子。「19歲女孩不能領結婚證吧？」「中國不行，越南可以。」「她的戶口呢？」「住滿5年可以申請中國身份證。現在中國經濟動力不足，越南正在上升，房價低，還是永久性產權。中國教育太「卷」，將來我不想讓孩子在國內上學。」「你倆語言怎麼交流？」「用手機翻譯軟件，我把中文轉成越南文，她把越南文轉成中文，互發微信。」我們不約而同地笑了。

　　第二天下雨，街上沒有挑擔的越南小販。我在浙江台州人開的餐館吃飯。老闆50出頭，頭勢整齊，穿戴講究，不像是做餐飲的。我問他，怎麼來這裡開餐廳的？他嘆息道：「來此之前我在成都做了20年的鞋子生意，4年前在河口做生意的朋友請我來看看，人氣很旺，讓我心動。於是租店舖裝修門面，頭年生意不錯，第二年發生疫情，三年下來庫存的鞋子受潮發霉，最終每雙10元清倉處理，房租、裝修、貨款，一共虧了60多萬。」「為甚麼改行？」「哎呀，市場變了，許多國際品牌的製鞋企業搬去越南，那邊工人月薪2,000多元，我們很難競爭。」

　　街上細雨不斷，不時有越南人扛着商品趕往口岸；一對情侶站在口岸前，相互緊緊地擁抱着，最後男的親吻了一下女的，依依不捨地送她出境，彷彿是90年代的深圳羅湖口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