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摄影并文／高山

　　从2013年拍摄母亲以来九年过去了，母亲也变得衰老了，没以前那么有精神劲儿了。常有人问我怎么去拍摄家人，我认为不用怎么去想拍摄的方法，其实陪陪他们聊聊天，一起散散步就好。摄影不重要，照相机只是建立关系的桥梁，如果无法用言语诉说，就用照片去推动你说出爱吧。

　　现在依然清楚记得那个秋日中有暖阳的一天，母亲对我说给我拍张照片吧，由此触发了我对母亲的关注，发现了自己对于亲人的忽视。在最初拍摄母亲的日子里，我特别想了解到母亲的所有，她对一切事物的看法，照相机这个机器每天都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咔咔咔不间断地拍摄着，母亲也会偶尔开始唠叨“天天拍，一个老太太有什么好拍的”。在这段时间里，每一次按下快门，憋着一口气，最后像是感觉扒下来三层皮，当时看到这个阶段拍摄的照片，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变成了影像，熟悉而陌生，陌生感源自照片的不真实，它只是凝固了一个人的瞬间，而无法通过那个瞬间去真正有效的理解眼前的这个人，强大的无助失落感涌到心里。

　　我怀疑照相机，怀疑照片，用力地想去了解，反而掩盖掉了微妙的生活，作为一个母亲的儿子用这样的方式，像是她生活中的旁观者一样，残忍而冰冷。这是当时我拍摄母亲第一阶段的感受。后来我与母亲做了一个行为艺术作品来化解这种感觉，我开始不在乎能拍到什么了，放下拍摄者的身份，心态变得松弛，去触摸拥抱母亲，听她叙述自己的成长故事，相机就在三脚架上，能拍到什么都不重要，照相机在这个时候只是一个记录工具，任何表达都消失了，走进了母亲的内心，发现她所使用的日常器物痕迹。时间使这些器物沾上了使用者的气息，母亲用碎布缝纫拼接的门帘，发现了她生活中对美的感受，一切模糊开始变得清晰，这也与全然投入到情感关系中有着密切联系。

　　我想一切事物的发生都需要时间这个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