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 来源:教育论坛
  • 关键字:桃花,精神,钻研
  • 发布时间:2024-01-06 15:40

  吴婷梅

  如果说他平凡,那是他生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如果说他不平凡,那是他吃苦耐劳,勤于学习,善于钻研与土地打滚的执拗精神。

  ——题记

  三月桃花始盛开,喜鹊枝头喳喳叫,天王红家庭农场迎客来。农场主人朱小红春风满面,笑逐颜开迎接着客人。点军文联主席王新戴着小红帽帮忙招呼着客人,点军区戏剧影视表演协会王庆广接待着各位演艺大咖及领导们。

  点军民乐团,筝弹乐鸣。清脆如小溪哗啦,浑厚如隔窗闷雷、急切如雨打芭蕉、舒缓如绵绵细雨、激烈如金戈铁马、委婉如心房低语。

  客人们陶醉在一支支曲子中,徜徉在一首首歌声中,嗅闻着春风,赏读着春天桃花盛开的诗篇。

  点军区戏剧影视表演协会基地挂牌上墙,宜昌市影视家协会秘书长王广义,王庆广、王新,朱小红掀开神秘的面纱,喜悦,欣慰,希望在他们脸上荡漾。

  “讲两句,讲两句”王新激励着朱小红。

  朱小红腼腆接过话筒,仰望山坡,环顾着四周,再望向门前拥挤的人群,兴高采烈的客人。他眼眶湿润,哽咽许久,积攒几十年的话语想一股脑儿倾诉,但终未说出口。只说:“感谢大家光临寒舍,希望大家玩得开心,去桃园看桃花;吃得放心,都是土生土长的农家菜”。

  朱小红眼里蓄满的往事,在我的软磨硬泡里,串联成篇,抒写成一朵花香,一个果实,一串土地情深的故事。

  果农的成长印记

  1965年4月出生的朱小红,家住点军区桥边镇天王寺村五组。他从小身体羸弱,能歌善舞,爱好文艺。十三岁初中毕业后被村里聘任为团支书,村调解主任、组长、村支部书记。在那个没有薪水为民服务的时期,他成了家,有了孩子,为了养家糊口,请辞了工作回家务农。

  他与青梅竹马、同学成眷属,携手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相依相扶治理农家。

  他从挑担子卖菜,到摩托车卖水果,再到借钱买果苗,开荒种植,到如今的百亩果园。一春栽,三春开花结果,孕育几个年头的希望,却在风霜雪雨的时节夭折,夫妻悲恸欲绝后感动苍天,终在连绵的秋季赠予一些蜜果回馈。

  一路颠簸,一路坎坷,在人生几十年长河里悠悠荡荡步入中年。四季树结四季果,四季花衬托四季景。他掏空与生俱来的智慧细胞,发挥畅想,在种植书里徜徉。把一棵棵普通果树嫁接的与众不同,一树二花,一花二果。让游客们乐此不疲,流连忘返;令顾客赞不绝口,登门抢购。

  辍学回家

  那是十三岁初夏的下午,他放学回家。丢掉书包,匆忙奔进厨房找吃的,打开破旧的碗柜,没有现成的菜,空盘空碗显现。他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地走出门外,一屁股坐到破木椅上望着门前的山坡发呆。

  他想:“母亲照顾生病的姨妈有一个多月了,我也挨饿很久了,这一天天,饿得饥荒面瘦,全身无力怎么读书嘛”?他看着从田里收工回来的父亲,收回目光,投向屋里,起身走近厨房。心想:“母亲一出门,我们父子就要饿肚子,我还是要学着做饭,不是又要被父亲的旱烟袋敲头了”。想着,走进里屋打开木柜子,窊了一些玉米面出来到灶边,向灶间着柴,点火。

  此时,父亲虎着脸走进厨房问:“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会做饭了。怎么,今天逃学啊?”他扬起满脸木炭灰说:“没有,毕业提前放假,以后不用上学了”。父亲从布袋子里取出一截叶子烟在手里搓卷着说:“不去更好,多一个劳动力,你也老大不小,该自己养活自己了”。

  那年他十三岁,辍学回家,随父亲上坡下岭,翻土耕种,日出而作,成为一个养家糊口的劳动力。

  成家

  1983年的正月十五,村大队部场坝里,锣鼓喧天,龙腾狮跃。

  采菱船里,脸擦胭脂粉,口涂殷红的他在一身红绸绫罗衣饰装扮下,妩媚可人,惹得旁人大声喧哗:“比我们这些姑娘婆婆还标致些,这叫我们姑娘婆婆怎么活哦”人群里传来妇女们叽喳的调侃声。

  他在采菱船里步伐袅袅娜娜,摇曳生姿,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看得群众们笑声连连,喜悦斐斐,拍着手欢呼着:“好,好,好”。

  下一个节目,《九子鞭》报幕员拿着大喇叭筒喊着。他换下红妆,披上蓝色素衣,在同伴们摩肩擦背中推上舞台。拿着竹子制作的长二尺许竹鞭在表演。上下左右舞动,并敲击身体四肢、肩、背各部,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他边演边唱边舞,民间小调,在空旷的上空嘹亮响起,质朴的村民脸上荡漾着快乐笑意,节日气氛笼罩在天王寺村上空,十五闹元宵,村民们乐开怀,热闹的场景。

  此时,人群里十八岁的姑娘周梅芬乐呵呵看着他的表演,她跟随舞蹈节奏时而鼓掌,时而欢呼,喜笑颜开。他听见周梅芬的声音回眸一笑,继续着手里的竹鞭。她调皮地抛一个媚眼给他,并做鬼脸状。他小鹿乱撞,羞涩而笑,脸上的胭脂粉泛出一抹红光晚霞。

  1986年初夏,碧绿满山坡,花开正当时,骄阳上屋顶。青梅与竹马,俩小无猜时,终结眷属缘。

  他们的寒舍里,窗户上还留有几天前的喜气,一张喜字在阳光照射中泛着红光,父亲便召集开家庭会分家。父亲说:“你们结婚三天了,该分出去自立门户了”。母亲说:“儿大不中留,早晚得分家”。她望着父母亲,再望向他,疑惑的表情。他无奈的望向她说:“分吧,分吧”。几分钟后,母亲拿着三个碗出来放到桌上,接着又进卧室搬出来一床被子放到板凳上。

  父亲磕磕烟袋走进里屋提出几斤高粱放到桌上。看着被子,三个碗说:“你们也知道,我们就这些家当,你俩拿过去用吧”。母亲说:“我们一共五个碗,就这三个碗完整些给你们,我和你爸留两个缺口碗”。

  她看着父母亲,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说:“可以,可以了”。他站起来抱起被子,提过几斤高粱,对着她说:“梅芬,把碗拿起我们过去吧”。她起身,拿起三个碗随他进入隔壁一间狭隘的小房间。

  村里的支部书记

  1987年春天。天王寺村朱家坡上,周二与郑山在田间争吵着。周二说:“妈的,你个山娃子太过分了,每年多几锄头,这块田不是成你的了?”。

  郑山说:“老子就搬开了一块石头,你他妈较真了,我想往那边挖怎么呢”?周二说:“就是不行,多一锄头就不行,这是生产队分给我的,你凭什么把这块石头摞开,分明是想抢我的田”。

  郑山说:“抢你个头啊,一块石头有啥好抢的,我看你是穷死鬼过来的吧”。周二拖起挖锄就往郑山身边蹭去。郑山也跋扈,拖起挖锄迎向周二。

  山下他气喘吁吁边爬边喊“你们冷静,冷静啊,不要搞出问题了啊”。周二说:“我就要打你个讨打的,想占我的田”。郑山举起锄头就要砸周二的头。他说是迟那时快,几步跑到郑山旁边抱住。“叮咚”一声,挖锄片子砸到他头上,血流喷涌,倒地晕了过去。

  郑山见惹祸了,丢掉挖锄,瞪一眼周二蹲下身子安抚他。周二看着眼前的场景,骂骂咧咧地蹲下身子捂他流血的伤口。

  八月,桂花满山飘香的时节,柑橘即将丰收的季节。

  山村羊肠小道上一群村民手拿锄头,钉锤,推车在挥汗如雨中忙碌着。他一边搬着沟边的石头,一边指挥着推车拖土石。村民张三撸着袖子说:“朱书记,在你的领导下修好了这条公路,今年的柑橘不用我们背着下山了,好轻松噢”。他边推车边回答:“不努力改变环境怎么能发展经济,脱贫致富呢?我们都是穷怕了的人”。

  村民李四在山边推着石头一边结巴着喊:“让,让,让开,让,开啊,这块石头下来不是,不是好玩的啊”。他抬头望着村民李四,对着周围的村民们喊:“快点让开,快”边喊边推着身边的王二快走。

  山上的石头“”砰憁”滚了下来,擦在他的后跟脚上。只听李四喊着:“妈,呀,叫,你们,快点让开,让”。他“哎哟,哎哟”,蹲在地上背靠着落下的大石头,痛得直不起身。王二看见他鲜血外溢的脚后跟,吓得直喊:“拐哒,拐哒,快送医院”。李四连滚带爬下山,脸色发白哆嗦着说: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1997年底村委会里,他与黄骅,周云,李武开着会议。黄骅汇报着村里一年来的治安情况说:“今年还好,打架斗殴,家庭矛盾都在调解中握手言欢了。周云说:“周家坡今年的收成不错,村民马上要摘橘子卖了,今年公路修好了,车子可以开到门口收了,方便多了”。李武说:“今年我们仍然没有多少工资,上面也没有拨付的权限,让我们坚持坚守”。

  他听着他们几个的汇报,脑海里浮现她挑菜去街上叫卖的场景。心想:“媳妇儿凌晨三点半就挑着一担菜去市场了,不知道卖完没,回家没?唉,我一个大男人,一年上头没几个钱补贴家用,却让一个女人起早贪黑在田里种,去卖。这娃儿也在腹中几月了,真是辛苦她了,唉”。

  周云望向他说:“书记,有个不请之求,还是给你说下”他拉回思绪问周云:“说,说,畅所欲言就是”。周云无奈的表情说:“明年我不干了,回家帮父母种橘子去的,这一年上头挣不了几个钱,还要受好多冤枉气”。他望望周云说:“我理解的,你先考虑考虑再说吧”。

  外面有摩托的戛然停止声,村民老秦气急败坏的怒吼:“你们给我做主啊,那个老黄把我黑狗子打死了,你们说怎么办,是不是要血债血还?”他惊慌起身说:“快,出去看看”,说着带着大家走出门。

  寒冬腊月的一个清晨,外面一地白霜。

  他推开房门准备去村委会上班。远远的,李武的摩托车驶来。他望着李武走近,迎过去问:“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我要去村委会的,有急事?”。

  李武松着手上的油门,停下车说:“昨晚接到通知,今天上面领导来村里检查工作,我过来告诉您”。他边迎李武进屋边对着里屋的她喊:“梅芬,梅芬,快去田里找点小菜,看屋里还有米没”?李武难为情的望着他说:“看来又要让书记你去借米了,唉,这上的什么班,拿不到工资不说,还要倒贴本”。

  她挺着孕肚闻声匆匆从里屋走出来。李武喊着:“嫂子,早啊,慢点,慢点啊”。说着就去搀扶,她笑着说:“不用,不用,我没那么娇气,”说着给李武端椅子。

  他对着她说:“我交代的事情快点去办吧”。她面露难色地瞥一眼他,提着菜篮子嘟嚷着离开。

  李武看着周梅芬的离开说:“书记,太为难嫂子了,我们一天到晚地在给她找麻烦,你说这巧媳妇也难做无米之炊啊,何况现在还挺着个大肚子呢!”。

  他背着手朝门外走,李武边说边跟着后面走出门。他望着她的背影又望向远山悠悠的说:“领导们来,中午没饭吃怎么整嘛?一日在岗,一日坚守呗,不然怎么办?”。

  做回农民

  村委会门口,镇领导的几辆车有序停靠着。

  王镇长主持着会议。

  他,黄骅,李武及几位镇领导聚精会神地听着。王镇长说:“小朱啊,今年二村,三村要整合,我今天来听你建议的”。他说:“王镇长您们安排就是,我没什么意见”。王镇长说:“是这样的,两个村合并的话,你们几个领导也要合并,可能要下来几个,不需要那么多人了”。黄骅,李武神色紧张的望向他。

  他思绪几秒,思绪翻涌:“上这个班没几个钱,娃儿马上出生,梅芬一个人扛家确实辛苦,这样,我还不如不做,回去种地,最起码能减轻梅芬的重担”。

  王镇长望着一语不发的他说:“小朱,你有什么意见啊?”他回过神镇定的说:“王镇长,您也知道,我媳妇儿要生娃儿了,这合并也不需要这多人,我就不做了,回去伺候媳妇种田去”。

  王镇长听着他的话,眼里掠过一丝喜悦,说:“小朱啊,也是的,媳妇儿生娃重要,需要你照顾,好,就这样决定啦”。黄骅,李武不舍地看着他。他淡然的笑了笑说:“谢谢,王镇长这么多年对我的栽培,以后去我家吃水果啊”。

  凌晨四点半,他点燃火把。她整理完菜篮子的蔬菜对他说:“备用的火把在筐底啊,你可以走了,路上小心啊”。

  他拿着火把,挑起两筐菜朝乡间小道走去,火把渐渐变小,如跳跃的星星在她眼前闪烁几下就消失了。她进里屋走到床边,俯下身子亲吻熟睡中儿子肉嘟嘟的脸颊。又走出房间,来到一堆青菜旁,捡起一颗一颗的青菜捋着,再用棕叶捆绑着。

  六点钟,菜市场里人声沸腾起来,农户们如潮水般涌了进来,一字排开,吆喝着叫卖自家的瓜果蔬菜。

  二月的早晨还有些许凉意。他放下扁担,卸下两筐菜,拿掉头上草帽呼呼扇着脸颊流淌的汗水。

  天色已泛出鱼肚白,早起的都市人也开始涌入菜市场。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他摊位前,摸着鲜嫩欲翠的小白菜问:“师傅,这菜怎么卖?我都买了”。

  他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说:“都买么,那就便宜点卖了早点回家,都要的话,一百元钱挑去”中男人边看那些嫩嫩的菜,便急切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百元钞票递给他。

  他收拾着菜帮中年男人送到对面摩托车上,拿着钱望着中年男人飞驰而去的背影。

  他回到市场挑起两只空筐向家的方向走着。路过一家早餐店停下,他要买她最爱吃的牛肉包子。包子店张老板看见他笑着打招呼说:“小朱,你今天菜卖得真快呀,遇到大老板了啊?”他说:“帮我捡六个吧,嗯,那个人可能是个批发商,一次买去了”。

  他接过张老板的包子,随即把一百元钱递过去。他接过包子放进筐里,准备起身,张老板翻来覆去看着这一百元钱,疑虑喊道:“不忙走,小朱,你这钱不大正常,好像是假的”。

  他傻眼,怔怔地回过头,惊惶跑回来。张老板把一百元钱递给旁边的人看,几个人轮流看着,都摇起波浪鼓似的头。他满脸疑惑的走到张老板面前说:“天啊,我真不知道,刚一个中年男人买了我两筐菜的一百元钱,怎么是假的呢?”。

  张老板跑到隔壁商店去验钞,他急促跟随而去,一听验钞机发出的声音,滴滴滴,是假的。他六神无主,语无伦次对着张老板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把你找的钱还你,再给你包子钱”。张老板赶忙说:“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那些骗子专骗老实人,唉”。

  他羞愧难当处理好包子乌龙事件后疲惫的往家赶。

  半路上,他放下菜筐瘫坐在石头墩子上,拿出一张百元假钞仔细打量,眼里划过被愚弄,被欺骗的悲愤。他仰起头,仰天呼喊:“苍天啊,这是为何?人心啊人心,何必要欺骗?”。

  他挑水来,她浇地

  1999年的冬夜,外面下着雨。

  饭桌上,他,二哥,二嫂,她围坐火笼里吃着晚饭。

  二嫂说:“你们的菜在当地种,卖,屈指可数,有没想过改变观念,横向发展,种种其它?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反季水果市场应该不错,要不学学种植”。

  二哥跟着说:“也是,种果树辛苦一年,虽然要等几季,但以后就只需坐等收果实,价值比蔬菜高得多啊”。他望望二嫂,再望望二哥,面露难色。二嫂又说:“你们是不是没钱购树种,你们放心,我们支持你借你们几千元去种”。二哥迎合说:“好,下次回来给你买种植书学习学习”。

  草长莺飞二月天,朱家坡上。

  他挥着刀砍着刺网子,阳光照在他汗渍渍的脸庞上。

  她如汉子般扛着一捆枝枝桠桠,朝田边走去。隔壁田里董叔对着他喊着说:“小朱啊,你是要干大事啊”他说:“哪里啊,董叔,就想种几棵果树”。董叔又说:“你们两口子真厉害,那么大一座山,没找人硬是搞完了”。他说:“哪里有钱请人帮忙撒,只有这样了”。

  他回头看见她湿透的衣襟说:“歇会儿,梅芬,喝口水”。说着蹲下身子,擦着腿上被刺柯子搭伤冒出的血渍。董叔看着他的伤说:“你们都累成这个样了,何必休息几天再做啊?”他回说:“谢董叔关心,玩不起啊,树种等着移栽呢”。董叔望着她一拐一拐的背影说:“小朱好福气,找个媳妇儿抵了几个汉子”。

  三月初,下苗投种的一天。

  田间简易棚里,他掏着土窝子。她拿着树苗往土窝子里栽。他提来一桶水,用瓢浇着刚栽下的小树苗。她回过头对他说:“别浇多了啊,多了也不好”。他回:“我看过书了,这种品种需要这多,适中,适中”。她拿起挖锄挖着树窝子,他拿过一颗小树苗提着水桶过来。

  几声狗叫“汪汪汪汪“后,只见白色土狗摇着尾巴进入大棚里。二哥钻进大棚,望着眼前一字排行的小树苗笑说:“真快,真快”。他与她回过头异口同声的喊着:“二哥,二哥”。二哥看着树苗问:“一共多少个品种啊?他说:“二十几个品种,先种在大棚,等培育好再栽到山上去”。

  二哥说:“好,好,对,多看看书,学学别人的技术啊”。她迫不及待解释说:“二哥,他是照葫芦画的瓢”二哥说:“好,好,我回来看看,看看得”。他回望她笑着说:“梅芬,回去给二哥泡茶喝,我随后就回”。

  二哥又说:“一家人客气啥,不喝水”,说着挽起袖子去拿树苗。他挖着土窝子,二哥帮忙载着树苗,她浇着水。一排排小树苗嫩油油的在大棚里舒展着身姿在春天里摇曳着。

  寒冬腊月的一个夜晚。

  天空飘起了雪,转眼白茫茫一片。简易棚里,小树苗卷缩的叶片,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着。他抱着一捆高粱秆子向漏风的大棚走去。她接过高粱秆子,往风口堵。看着摇摇欲坠的大棚,看着被寒风吹卷缩的树苗叶,他心如刀绞。

  她左手刨着土,右手摸着耷拉着头的小树叶,泪水夺目。寒风吹在塑料棚呼呼作响,冷风划过洞口灌进棚里,小树苗瞬间摇晃断裂。他对着她喊:“快去找高粱秆子,堵住洞口,这下完了”。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掀飞了破旧的薄膜棚。她抱着高粱秆子慌慌张张滚进大棚,只见小树苗连根拔起,东倒西歪。

  她踉跄地去护一棵小树苗,却被风刮倒撞在树桩上,她拉扯着被风绞索的破棉絮,向泄了气的皮球蹲在地上仰天大哭:“老天啊,不容易啊,这可是我们所有的投入啊,别如此折磨我们啊”。他听见她的哭声放下手中的石头奔进大棚,一同跌倒在树桩旁。

  雪未止,风未停,夜已深。夫妻俩的凄厉哭声划破苍穹,回荡在朱家坡上。

  果园里的果实

  四月天,虫子繁殖的季节。他看着叶片上的星星点点。对她说:“这叶子像是长虫了”我回去兑点药水打。她仔细查看着每棵树苗状况。他已兑好药水进了大棚,对着果树一阵喷打。

  朱母拄着拐杖来到大棚里。他见状隔着口罩说:“快回去,我打着药呢”。她把朱母扶到安全地带,顺手提起筐子走到路边找猪草。

  她提着一筐猪草回到院坝里,拿刀剁剁剁,送到猪槽里。走到水池边洗手,边洗边看着他兑过的药水袋子。越看越不对劲,急忙擦手捡起药水袋子仔细看,“不好”她提着袋子朝大棚跑。边跑边喊:“朱小红,药打错了,拐了,拐了,停下,快停下”。

  他在角落里停止手里的喷雾器,摘掉口罩,望向她。她气踹嘘嘘的说:“你药兑错了,你自己来看”。他疾步走出大棚,拿起她手中的药袋子仔细查看。

  他瘫软在地嗫嚅的说:“完蛋了,这些树要死在我手里了,咋办咋办?”她催促着他说“快去找镇上的农技师,看看有什么办法救治”

  他腾地而起,慌慌张张向农技站跑去……。

  大棚里,她侍弄着果树,看着挂在枝头的果实喜悦满溢。外面的狗叫着“汪汪,汪汪”,朱母对着她喊:“梅芬回来,来客了”。她丢下手里的活,提着筐走出大棚。

  院坝里,婆婆家亲戚四五个坐在门前喝着茶。她一一打过招呼,去水池里洗过手后走进厨房。

  朱母招呼着客人,吩咐着去简易棚看看说:“今年挂果了,可以吃了”。一群客人随朱母来到简易棚里,“哇,李子红了,是不是可以吃了?”表妹蹦跳着走到李子树下,摘着果实,在衣服上擦了擦送进嘴里。

  表弟说着:“酸酸甜甜,好吃,好吃”摘了也送进嘴里。朱母说:“你们想吃就摘,果子本来就是吃的,摘吧,摘吧”。亲戚们一拥而上,纷纷摘着李子,杏子,枇杷。

  她的午饭做好了,在院坝里喊:“妈,快回来吃饭”。朱母应着,喊着亲戚们回去吃饭。她看着从大棚里走出来的一众亲戚手里捧着的果实傻眼了。

  她怔怔的喊着母亲:“妈呀,那还没成熟,那是我们的试验品啊”。朱母回答着:“反正都是吃,我让她们都摘了”。她看着眼前的场景,怒火丛烧,又看着手捧果实的亲戚采摘的喜悦,几味杂陈,无奈的摇头喊着:“吃饭啦,吃饭”。

  卖完水果的他骑着摩托车到了院坝,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傻愣愣望向母亲。他熄火停下摩托车,一个人走进厕所里,一拳锤在土墙石头上,血与泪哗啦啦外涌。

  深秋的一个傍晚,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他抱着一捆柴火走进灶屋。她切着菜,装盘,再挖起一瓢水倒进锅里涮着。他放下柴,蹲下往灶里添着柴火。

  几声狗叫声:“汪汪汪,汪汪汪”。“不认识啊,还汪汪汪”同学加亲戚的朱晓明呵斥着狗一脚踏进厨房。他看见朱晓明赶忙去拿椅子,说着:“老同学,稀客,稀客”。朱晓明说:“不稀,没下雨呢,外面月亮亮得很啊”。他们仨哈哈声响起。

  她赶忙去泡茶,递到朱晓明手上。他把凳子递到朱晓明屁股下说着:“老师,请坐,请坐”。朱晓明打趣的笑着说:“别那么文文绉绉,好不?”。他继续给灶添着火,她在碗柜里拿出腊肉开始切着。

  朱晓明说:“你们别准备我饭啊,我刚吃了过来看看你们”。他说:“你有那么早吃不,不管你吃没吃,咋哥俩喝一盅”。朱晓明说:“我不客套,今天发了工资积攒了点钱,你们这几年受灾没收入,来慰问哈”朱晓明说着放下茶杯,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元钱放到桌上。又说:“我们是亲戚,也是最好的同学,别客套,拿着,拿着,明年我来吃果子就是”。

  他与她感动涕零,目送朱晓明消失在皓月当空的夜幕里。

  五月天,水果陆续上市的季节。菜市场一片繁忙景象,菜贩吆喝声,行人来来往往摊前驻足,打量。

  他的摊位前摆放着枇杷,梅李子等水果。他水果颗粒大,颜色鲜丽,在一排排果农之间成了一道靓丽风景。一个男顾客来到他摊边,喜笑颜开挑选着梅李子。男顾客边装袋子边问:“你这水果是自己种的还是批发过来的呢?他说:“我这个是自己种的早熟水果,已经卖了几个月了”。

  男顾客说:“难怪,我爱人让我过来的,说上个月买过好吃还要买”。他心花怒放地帮男顾客挑选着。摊尾一个四十几岁的果农,虎视眈眈盯着他摊前穿梭的顾客。

  一个多小时后,他摊前的水果已所剩无几,他低着头收拾着菜筐。摊位菜农走到他摊前,拿着几个余下果子左看右看说:“你这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比我们的漂亮些,大些噢”。他谦卑的说:“还好,还好”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果农接着说:“老兄,打个商量,你明天能否不来,让我先卖完你再来,你的果子太好,来了我的就卖不出去了”。他说:“那怎么行,我的成熟了,不卖挂树上也不是事啊”。

  果农有点不耐烦地说:“找你商量是看得起你,你还拿羽毛当令箭不是?说着提起他面前的一挂枇杷用力朝地上砸,用脚踩着,怒气冲冲的说:“别给你脸不要脸,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敢跟我抢生意?”

  他看着被无赖踩在脚下的果实,顿时怒火丛烧,操起扁担说:“别逼人太甚啊,这是我劳动的果实,你凭什么践踏?”果农接过他的扁担“呼哧,轰隆”,掀翻果摊,水果散落一地。果农边砸边说:看你横,看你横”。他血液上涌,眼眶红润,疯一般扑向狂砸一气的果农。

  菜市场一片混乱,菜贩们跑过来劝架。顾客甲拉着菜农说:“你这人太跋扈了,人家水果好,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啊,你发什么飙嘛?”顾客乙对菜农说:“你是过分了,他种的水果好,可以找他取经,用这样下三滥的流氓方式有么意思嘛?”。

  他被顾客们拉开后,不屑的望了一眼果农,收拾着烂摊子。他拾起地上凌乱的果子喃喃自语:“这果树种的成功啊,连无赖也嫉妒,回去啰,继续掰扯我的果树喔”。

  他驮着两个筐,哐哧哐哧,行驶在蜿蜒的山间小路上。

  桃花盛开的地方

  又是一年三月三,暖风拂面,百花盛开。

  他家门前,果树沿着蜿蜒的乡间小道砰然伸张。小小的绿叶片散发着油油的光,葱绿中,枝丫上,粉色,白色花瓣簇拥着花蕊,几只蜜蜂在花间穿梭嗡嗡。

  三五游客站在李树下,看着簇簇花团发着感慨:“真神奇,一树开两种颜色的花,好美,好美,会不会结两种果实?”

  他介绍着说:“都是嫁接过,两种花,会结两种果实”。

  他对另一个游客介绍着:“这几棵李子树是早熟品种,等这一批成熟摘完,后面的李子又可以吃了”。

  游客甲说:“你这里是一年四季都有水果吃啊?”。

  他说:“是啊,有几十个品种,还在不断淘汰换种中,只要有新品种,适合我们地域生长环境的,就引进回来培植”。

  游客乙说:“你勤劳,脑子也灵活”。他说:“我一个农民,勤劳是本分啊”。

  游客甲说:“他不光勤劳,还有艺术细胞”说着指着一棵棵造型奇异的树又说:“你看,他的果树都有造型,在我们眼里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景致;在他心里或许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缠绵故事呢”。

  他有偶遇知音的感动,也有被人看穿心思的尴尬。他用两个哈哈一笑而过,淡然的引领着游客们继续逛着果园。

  2019年3月29日,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航拍飞机盘旋在桃园上空,拍摄着他的果园四周美景。满山的嫣红,粉红,把他山脚下的家簇拥在花的海洋里。

  桃园里,点军区民乐团的老师们弹奏着乐器唱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一群美女随着音乐,蹁跹在飘飞的桃花瓣里。桃园里,一树一树的桃花。或一朵一朵展露,或簇簇团拥、或含苞待放、或笑脸荡漾,都在游客眼里沉醉,四溢着芬芳。他看着眼前的美景,喜露于色,停驻在眉间皱褶里。他平时一心耕种,从没闲心观过景。今天才发现,山岚是如此峻峭,桃园是如此美丽。

  一个游客走过来拉过他的思绪问:“老兄,那边山上一片一片的桃花是谁的?”。他遥望对面山上桃花说:“都是我的,这山,那山,那山上都栽着不同季节不同品种的果树呢”。游客们连连赞叹:“不错,不错,过去的大地主啊”一个女游客接过话匣:“怎一个美字了得,人间天堂啊”。

  “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喻”,他把目光投向远方......

  那里有他与爱人披荆斩棘的辛劳,那里有望穿秋水的等待,那里有跌落谷底的失望,那里有苦尽甘来的欣慰,那里有心驰神往的明天。

  作者简介:

  吴婷梅,湖北省作协会员。微旬刊《大文坊》编委兼“人物坊”主编。作品散见各类刊物和网络平台。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