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长辫子的班主任

　　文/李春仁（天津）

　　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难忘的经历。我那段难忘的经历，是我上小学时，与我的班主任有关。说起来，已经是50多年前的事了。

　　听父辈们讲，我们那所小学校在过去是座关帝庙，后因香火不旺，没几年便关了山门，改为私塾学堂，解放后又用作小学校。这是一所坐北朝南，青砖灰瓦高台阶的清末时期建造的四合院。高高的门槛驮着一对深红色的杉木大门，支撑着门前雨厦的四根红色的圆木柱子，粗得一个人搂不过来。进校门，还要经过7级高台阶。台阶两侧，各有一块儿宽不足半米，且坡度很陡的青石板，石板表面光滑铮亮，成了学生们玩耍的天然滑梯。

　　1965年9月初的一天，经过小学入学前考试合格后，我和同时升学的邻居小伙伴们，兴高采烈地哼唱着“小么小二郎，背着书包进学堂……”的儿歌，走进了我学生时代的起点——塘沽区西沽小学。入学的第一天，因为我个子矮小，被安排在教室靠左手边窗户下的第一排。班主任是位女老师，名字叫阚淑娴。那年，她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年龄也就是20岁出头。中等个，白净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苗条的身材，配上淡蓝色的连衣裙，人显得更是气质非凡。脚底下那双黑色半高跟儿皮鞋，走在教室灰色的地砖上，总会发出“嘎嘎嘎”的声响。最吸引人的还是她那又黑又粗没过膝盖的长辫子，尤其是两条长辫子的根部，用粉色的丝绸发带系着一对蝴蝶结，随着长辫子荡来荡去，像极了两只漂亮的蝴蝶在鲜花丛中飞舞，非常地显眼。

　　阚老师人长得漂亮，语文课教得还特别好。每次她读课文时，不是通读课本，而是根据课文内容，用不同的语气模拟大人和小孩或是小动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讲故事。如《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龟兔赛跑》等，虽然课文不长，但经过阚老师那惟妙惟肖的描述，简直让我们都听入了迷，也难怪我们都愿意上阚老师的语文课了。

　　可阚老师对课堂纪律，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在她讲课过程中，只要发现有个别不注意听讲的学生，阚老师就会让他来到讲台前“罚站”，我就是其中被罚过站的一个。事情是这样的：那一天在上阚老师的语文课时，开始我还在认真听讲，突然外面的窗台上落了一只麻雀。因为我的座位紧挨着窗户，一眼就看见了那只麻雀。于是，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麻雀那了。我正看着起劲儿，也不知阚老师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跟前，她用手把我朝外看的脑袋轻轻地扭了过来，随后又用手指了指讲台，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知趣地来到讲台前。这是我上学后第一次犯纪律，也是我最后的一次。打那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别看阚老师上课时对学生们那么严格，一旦下了课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大课间休息时，她带着我们在空地上玩《丢手绢》《找朋友》等游戏。最好玩的是冬天课间休息时，阚老师让我们分拨，聚在教室外的房山下，站成一排，然后“一二三”地喊叫着，便你挤着我，我挤着你，直到第一个同学被挤出山墙外，又无奈地跑到后面排队，继续拥挤起来。几分钟的工夫，我们各个挤得满头大汗，等到上课的时候，还觉得手脚都是热乎乎的呢。玩这样抵御寒冷的游戏，不知阚老师当时是怎么想出来的，反正大家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如果赶上下雪，阚老师在带领我们清扫积雪的同时，还和我们一起在雪地上堆雪人、打雪仗。雪地里，有着童心般的阚老师和我们一样，玩得非常开心，这也是我童年时最快乐的时光。

　　阚老师不仅语文课教得好，而且舞蹈跳得也棒。可能是在上师范学校时专门培训过，那一招一式，一出手就有专业范儿。尤其是蒙古舞跳得最好看，转圈时人在转，那两条长辫子随着身体也一起旋转，那是真漂亮哩。我就是受阚老师这优美的舞姿影响，从那时起也开始喜欢上了蹦蹦跳跳。阚老师发现我有这个爱好，就教我学舞蹈。记得，阚老师教我的第一个舞蹈是《在北京的金山上》，后来还让我和一个女生一起来跳这个舞蹈，准备在“六一儿童节”全校联欢会上表演。几天的排练都很顺利，就在演出的当天，我却掉了链子。由于是第一次上台，我的小心脏紧张得不得了，老上厕所跑，再看看台下坐了那么多的人，我更懵了，干脆一个字“跑”。我是跑了，可老师找不到我却很是着急，大喇叭喊我，我听得到，但是不敢回去啊！最终这个舞蹈因为我的“逃跑”而没有演成。就这样第一次登台，却因胆怯而临阵脱逃了，很是让阚老师没面子。还好，事后阚老师并没有批评我，只是告诉我，以后要学勇敢一些。阚老师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我铭刻在心里，以至于后来我上中学后，参加了校文艺队，无论台下有多少观众，我再没有怯过阵。 阚老师教我学文化，教我学舞蹈，更是用无声的行动，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有爱心的人。

　　这还是要从一条布条裤腰带说起。那年月，大多数家庭都很贫穷，孩子们很少有扎像样的皮腰带的，一般都是由自己的母亲，用布条缝制一条简易的裤腰带。我就是因这布条裤腰带，闹出了一次尴尬的事儿。那是一天的课间，我和同学去厕所小便，一不小心，把布条裤腰带的活扣抻成了死扣。我是越着急越解不开，越解不开越着急，憋得我在厕所里团团转。不知道是谁告诉了阚老师，她听到同学的述说后，就急忙跑到男厕所来到我的面前，二话没说便蹲下身子，耐心地帮我解开了那个系死扣的布条裤腰带。当时，感动得我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假如那天没有阚老师及时赶到的“解救”，我真的是要出丑喽…… 岁月如白驹过隙，50多年一晃而过。虽然我们都老了，但是在我的心目中，我的老师没有老，她依然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依然还是梳着长辫子的那位班主任。

　　作者简介：

　　李春仁，天津市人，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天津滨海新区作协会员，时有作品在纸媒和平台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