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皑磊 人没那么容易改变

　　摄影：谢天 编辑：杨帆

　　形象：张晨蕊 妆发：窦凯 采访、撰文：庞拽拽

　　提到余皑磊，或许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但都看过他演的角色，他是《重案六组》中的秦一鸣，《长安十二时辰》里的元载，《少帅》里的杨宇霆和《满江红》中的刘喜。去年，我们在寻找演艺圈里那些默默无闻的配角时，找到了这位被称为“黄金配角”的演员，有导演对他说过“我也说不好你现在来演什么，但你必须来”，也有人评价他演的高智商罪犯，“眼神恐怖得像是真的杀过人”，但戏里戏外，余皑磊都低调到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所以去年我们和余皑磊相处的开始，并不是很愉快。因为他不喜欢接受采访，甚至直白地告诉我们，这场采访是被迫的。团队里他最讨厌接到宣传负责人的电话，经常俩人谈着谈着就掐起来了，说要互相删微信。

　　余皑磊不仅对我们说话直，在剧组说话也直，遇到不合理的剧本，他会提“你们这本问题很多，得改”；遇到年轻的演员，他会问，“你们不觉得这角色没啥劲吗？”便想帮人家改改戏。

　　余皑磊是这个圈子里很奇怪的存在，一方面很轴，一方面又是个老顽童，喜欢二次元，热爱夹娃娃，会自顾自地跟着路飞一起喊，“海贼王，我当定了！”

　　最近因为杂志拍摄，我们再次和他见面，本来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同意接杂志拍摄的活儿，没想到，这场平面拍摄是宣传负责人“骗”他来的，在直到来化妆间之前，他都还以为是《庆余年》剧组要拍剧照。虽然宣传负责人表示，是余皑磊在屏蔽她消息。

　　在聊到余皑磊去年做的事时，宣传负责人说，他一直在拍戏，宣传层面主要是电影节活动，其他的基本没有。这时余皑磊突然插话，“什么叫基本没有，我记得就没有啊，而且什么叫主要是电影节，不就去了一次嘛，你这说的感觉好像我跑了七八个电影节。我没有，我不忙。”

　　余皑磊还是不喜欢宣传，通常只会问团队一句“这是不能拒绝的事，是吗”，就开始“被迫营业”。就像现在，他又开始被迫营业了。

　　去年我们采访你的视频引起不少热度，作为受访者本人，你有回顾过那一条的采访视频吗？

　　当时他们转给我看了，后来好多人转给我，我没来得及一个个回。因为好多人其实跟我都不联系了，而且挨个回，也回不过来，哪有那么多时间分给所有人。

　　和宣传人员谈工作的时候，一般她占上风，我只负责不高兴。正在打游戏抓娃娃的时候，接到微信说你几号几号必须回来了，那时候就特别生无可恋，不开心。

　　但其实我们也经常聊天啊，不谈工作的时候是可以很友善的交流的（笑）。

　　曾经你说经常和导演因为剧情意见不合要删戏，现在你还会和导演争论吗？

　　前段时间我看见《火锅》剧组（《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发了一个视频，是我跟导演在那理论，跟导演掐。当时我们一直在吵发财（余皑磊饰）这个角色的前史到底是咋回事，掐得都不行了。

　　这个角色，他是因为替别人顶罪坐的牢，那他在牢里这几年，到底是在牢里真学坏了，还是在牢里变得更懦弱，还是学会了用某种外在东西来保护自己，以防被别人伤害，这是我们争执的地方。导演认为他肯定是在牢里学坏了，但是这个角色其实是被冤枉进去的，他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个废物，为了让自己的姐姐生活得更好，他唯一能为这个家做的就是替姐夫去顶罪，所以我一直坚持他骨子里是贼善良的。

　　导演跟我强调说这事没问题，这是一个荒诞喜剧，是个黑色幽默，我说荒诞也得遵循真实的逻辑，如果你把真实逻辑都丢掉了，它就不叫荒诞了。在一个真实逻辑的层面上，所有的人物都以某种执拗的方式来面对他自己的内在逻辑，但是大的事实逻辑是不变的，它才叫荒诞。要不然就叫胡搅蛮缠。

　　导演挺可爱的，当时他也轴在那儿，最后反正也就都决定先略过不提。第二天他跟我说，“要不然咱一样来一遍。”然后又隔两天，他来说，“还是你那个对。”

　　不过，我现在给你详细分析我是怎么设计角色，怎么揣摩角色的心路历程，感觉也没啥用。普通观众根本不在乎这个。

　　既然你这么在乎剧情逻辑，在乎角色的前世今生，你会在意自己的票房数据吗？

　　不能说不在乎，但是它也不是唯一的标准。因为你看从电影史或者电视剧史上，有很多是已经播出很多年之后，才被翻出来说“天啊，太好了”的作品。但当时大家欣赏不了，有些东西就意识超前了。

　　我也特别怕有人列出说余皑磊参演的电影多少多少票房，这玩意儿跟我有啥关系，观众又不是冲着我去的。当然冲着我去的肯定有，但是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我不认为我会有那么强的票房号召力，我知道我形象也不讨喜，我选择走的路和表演方式，也不是一个特别容易被广大观众接受的路线。但这都是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也不去苛求一些不应该属于我的。

　　去年你和我们分享了很多自己喜欢的动漫和手办，也有因为《海贼王》里的情节鼻子一酸的时候，这一年你有因为动漫哭过吗？

　　去年我在日本看了《窗边的小豆豆》，特别好，看完就哭成王八蛋了。

　　我从电影院出来就一直在哭，饭吃着吃着又不行了。后来和团队的人聊天，说到小豆豆和她的伙伴说，“我们一直是好朋友”，一下子又控制不住了，在滚梯上嚎啕大哭。

　　退休了之后，你会做什么？

　　开个小饭馆啥的，要不然学个服装设计。其实我不喜欢在身上穿一堆大牌子，穿起来感觉跟我穿大众品牌的衣服也没啥区别。

　　有一段时间韩剧和韩国电影带火了铅笔裤，好嘛，男孩、女孩，还有像我这种大粗腿，都得穿这个。我去跑一个年代戏，原来都是那么宽的裤子，他们改到裤腿全包着腿，30年代哪有那么瘦的裤子。为了追求现代审美没问题啊，但是咱别改过了。

　　小饭店的话，装修就简单整洁，菜系就是冰箱里有啥做啥，别废话，只需要告诉我什么不吃。

　　我不想搞那种，谁预约了才能来的餐厅，因为我随时不高兴就关门了，想开就开，不想开就不开了。万一别人提前订了好久，我不让人来，也不合适。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你会如何评价自己的这一年？

　　年近半百，并且步履不停地走向着年过半百。

　　我就怕有一天自己沾沾自喜地对自己说，“你看你一点都不像这个岁数的人。”我觉得是什么岁数就接受这个现实，可以自己在内心说，我不服气，我要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面貌更加积极向上，但是年龄上的事实就是事实，别沾沾自喜，别整天说什么，“你看我都这个岁数了，我比谁谁谁看起来年轻多了”，这没啥意义。

　　他们（工作人员）老说，你的白头发再染一下就好了，就一点也看不出已经四十多了。我说不染，戏需要，就染，戏不需要，那白头发不是挺好的嘛。

　　相反我现在会去欣赏不同年龄的魅力。那天我跟吴越姐在一块，她老说“哎呀，年纪大了，确实是不行了”。我说，“姐，你知道你身上最可爱的是啥，是我能在你的眼睛里看到童真，这个就是魅力”。

　　不过确实现在年龄大了之后，感觉体力不如以前了，前段时间我与一些同龄人和前辈在聊这个问题，以前拍戏站十几个小时都不觉得有啥，现在拍到10个小时，脑袋就开始疼了。超过11个小时心脏就开始突突跳。

　　有人说过你是个童真的人吗？

　　我身边的人会说，你有时候真的跟个大傻子似的（笑），可能这个评价想表达的意思就是童真吧。

　　后记

　　聊完我们发现，这一年余皑磊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今年依旧有很多余皑磊不得不接下的戏，所以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剧组，今年他目前就有好几部已经官宣了的作品，包括两部电视剧《师傅》和《庆余年第二季》，以及两部电影《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和《扫黑·决不放弃》。

　　最近一部电影是5月1日上映的《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导演磨了他很久，非要他看一眼剧本，并且说角色就是照着他写的，他看完肯定喜欢。余皑磊看完了，他确实挺喜欢剧本，不过没有多喜欢自己的角色，他对导演说：“我说你不能老是强行地认为我是某种人，我都说不好我是哪种人。”

　　他说，没有哪个演员不愿意听到“角色是照着你写的”这句话，可是这就好像去买衣服的时候，导购永远会说“您穿着太好看了”一样。这句话不一定是对他一个人说的，所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很多角色都非他不可。

　　余皑磊也把这场拍摄当成角色在扮演，偶尔他也会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有时候扮演的是喜欢动漫的男人，有时候扮演的是叛逆的中年男人。

　　“有些事是一以贯之的，人没那么容易改变。”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