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自负！

　　编辑：刘东 图/文：喻添旧

　　前阵子我去了一趟圣安东尼奥，那是得克萨斯的第二大城市。得克萨斯是美国第二大州，位置在美国地图里的南端偏西，得州球队在美国职业篮球联赛里划归西部。美国西部，其实承载着许多中国人对美国的想象。“坏就坏在这儿”，人们（主要是我）对圣安东尼奥的误解常常就在“得州”两个字。

　　关于得州的电影总是那么让人不知所措，要么就是《德州巴黎》那种一上来就是沙漠中长镜头的荒凉感，要么就是《德州电锯杀人狂》那种让人龇牙咧嘴的粗野感。这里要插上一句，不知道为什么电影中的“TEXAS”大多翻译成“德州”，而在此外的官方说法中，“得州”的译法占了大多数。

　　圣安东尼奥是一座拥有 300 多年历史传统和文化遗产的城市，不但没有“西部世界”的荒凉与粗野，反而是一座精致的“水城”。我们的一些城市喜欢以“东方威尼斯”命名，圣安东尼奥人也把自己的城市称为“小威尼斯”或者“美国威尼斯”。

　　据说天地初开时，第一位来到得克萨斯州的仙人曾看到一只青鸟和一只大猫，猫扑鸟，鸟飞高，羽化成圣安东尼奥河。仙人便将此处取名 San Antonio。这故事全是漏洞没法推敲，但圣安东尼奥先有河才有城，自然水道和人工运河将城市“织”了起来，圣安东尼奥河全长 24.14 千米，整个河段都是适合步行的林荫路。城市中心的河段还遍布着美食和购物街区。

　　因为这片水道网络，乘船环游成了探索圣安东尼奥的不二之选。河面仅比街道稍低一点，于是这个行程可以说是与城市文化、历史、建筑紧紧相连的。不过美国威尼斯并没有贡多拉，连手摇船都没有，你可以坐上马力强劲的 GO RIO 游船，突突突地将两岸的餐厅甩向船尾。之所以这么决绝，是因为我已经预订好了游船晚餐，其实是将河滨餐厅里的牛排端到船上来吃了。游船有既定的航线，转一圈回到码头，恰好前菜结束，主菜上桌，然后继续启程。船行到桥下的丁字“水路口”时，还要等红绿灯，正好让桥上经过的人看看我的美好时光。

　　圣安东尼奥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选出的创意城市网络美食之都。我看不懂这个奖项，但是吃过一个礼拜以后，我同意它的说法。本来嘛，这里一早是墨西哥人的地盘，又被西班牙人占住，后来法国又掺了一腿。这些地方的人干别的怎么样不好说，做饭都是一流的。其实圣安东尼奥的名字来自葡萄牙圣人圣安东尼。1961 年，西班牙人航海至此登陆时，正赶上他的生日。也不管他本人乐不乐意，纪念之日就成了纪念之城。不过，大多数人相信圣人能给圣安东尼奥带来好运，因为圣安东尼掌管的是“失物”，如果在圣安东尼奥丢了东西，据说只要祈祷都能找到（如果找不到，便是心不诚）。

　　乘船一路前行，可以抵达圣安东尼奥旅行地图上评分颇高的珍珠区 Pearl。

　　珍珠区的故事，要从 Emma 酒店老板和他的三个 Emma 妻子说起。老板对Emma（这个名字）情有独钟，为他的第一任妻子 Emma 开设了这家酒店。不久便移情别恋，婚变后的第二任妻子也叫Emma。好景不长，第三位 Emma 又成了酒店的新女主人，且没有给这位丈夫再次修改户口本的机会——她干掉了他。而后第一位 Emma 凭借合法的股份重新执掌酒店，并将其改为珍珠酿酒厂。所以在如今的大堂酒吧里，你可以点一杯 Emma 鸡尾酒，意味着东山再起，点两杯意味着安然度过，没有人会点三杯，怕是会杀了你。若是非要……，那就后果自负吧。

　　现在的珍珠区，啤酒厂也不复存在，酒店重新改造营业，整个园区也成为创意美食和文化目的地。酒店入口对面的MonChouChou 餐厅由 3 个法国人开设，焗扇贝、焗蜗牛，在小小的食材上，法餐的精致展现无遗。

　　在圣安东尼奥，法餐、墨西哥菜大行其道，但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过烧烤。天气太热了，当 38℃ 的高温被没有顶盖的游船一揽子接收时，我就终于明白得州为什么盛产 BBQ。

　　得州的一个关键字是“大”。人们的个头儿大，商场里的衣服就大，路边的花草树木也大，食物也大。在圣安东尼奥的日子吃了不少“大餐”，烤肉专门店 Pinkertons BBQ 的猪肋排，先用橡木慢慢烤，再用樱桃木入香。这其实也是得州烧烤的通常烹饪方法。餐厅 Two BrosBBQ Market 的工作间入口用钢条编写着“BROS ONLY”的金属字样，刷上红漆，像某些电影里一样。要想混进那里，先得称兄道弟。我以“学徒”的名义，一大早就跑到这家餐厅来混吃，老板 Jason 当然看透了我的目的，双方都顺水推舟，假惺惺地互动了几条常规问答（例如“我们的肉是先用橡木慢慢烤，再用樱桃木入香”）之后，甚至都没有动手实操，便匆匆结束了这次的得餐培训课程。炊烟滚滚，从烟囱里钻上云霄，Jason 抱着一大块刚出炉的烤肉，轻轻按压就溢出汁水，乐得我拍手叫好。这个时候，如果他再不切上几块让我试吃，就太不会做人了。他切了，还喷上了特制的樱桃果酱汁，乐得我拍手叫好。

　　为了田野调查一下圣安东尼奥美食的普遍性和独特性，我去了 The Jerk Shack餐厅。创始者兼主厨 Nicola 是牙买加裔美国人，在圣安东尼奥经营这家老得州地道牙买加餐馆。Nicola 深知餐馆经营久红的法则，健康食材是关键，选用北美足月走地鸡，拆解后的胸和腿，裹上面糊酥炸，待外表金黄，用笊篱轻轻扒起，再撒上少许葱末和辣椒粒。这一道“得州扒鸡”，便是餐馆客源长流的秘密。

　　“大餐”还在继续，经营超过 80 年的墨西哥家族餐厅 Mi Terra 里的铁板牛肉加脆皮大 taco，Tejas Rodeo 的餐馆中的牛排像由一块砖头切成的石块，又厚又大。啤酒杯也大，吃到肚子也变大，后果自负吧啊啊！

　　TEXAS 的名字来自印第安语 tejas，Tejas Rodeo 就是得州牛仔竞技场的意思。牛仔文化是得州的精神内核。每年 2月，圣安东尼奥都会举行盛大的牛仔节，Codey 的牧场将会成为将近 1000 匹马的临时旅馆。平日里，Codey 和他的六匹马相伴。马儿被梳洗得干干净净，自带被太阳晒得蓬松的干草香气。我为 Codey 在牧场拍下一张黑白照片。他看后说：“太好了啊。”这确实很牛仔。

　　圣安东尼奥牛仔节是牛仔们的年度总结， 在此前的一年里， 他们在 TejasRodeo 的竞技场比赛收获积分，与此同时，每场比赛都是一次精彩的表演。骑牛、套牛、捆牛，曾经牧牛时的那些技能仍然被得州人掌握和使用，尽管据说圣安东尼奥牛仔节已经成为当地最致命的活动之一，但牛仔们还是争相参与，有些人连头盔都不戴，就戴一顶毡帽在牛背上弹来跳去，自然收获更多的掌声。每年有 130 万游客前来为牛仔们助威呐喊，他们则在 130 万游客面前展现着“后果自负”的勇敢。